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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修(73)

作者:古玉闻香 时间:2018-06-28 21:42 标签:仙侠修真 欢喜冤家

  关灵道望着那黑色的珠子没有说话,像是呆滞了似的,点头。让他炼魂一个多时辰,要的就是东西。
  “把他送回去吧。”
  关灵道默然无声地照做,低着头问道:“今日是初一,是吧?”
  “不错。”紫檀使把那男子昏迷不醒的身体拉着往外走,把牢房的门“哐当”关上,“六月初一。”
  关灵道靠着墙坐了下来。
  临近的牢房里关的都是魂修,传来永远也停不下来的哭泣和呼喊,关灵道却什么也听不见,抱着膝盖在暗沉的角落里坐着。那男子凄惨的求饶和厉声惨叫还响在耳边,想不听,却也做不到。寒凉的夜风从洞口吹进来,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山洞里黑得像是不见天日的无底深渊。
  忽然间,洞外远远地传来熟悉、可怖,让人恐惧到极致的厉声呼喊。
  关灵道还是没有动静,头深深埋在自己的膝盖当中,双手抓着肮脏不堪的裤子,关节不自觉地泛白。瞬间,那团团黑影已经像是鬼魅般地来到他的身边,像往常一样痛苦地嘶喊、惨叫,撕着他的身体,血花纷飞,要把他撕碎成千片万片。
  关灵道抬起头,笑了笑,眼眶里却是浸满了泪。
  【师父,为什么会有邪灵?】不到十岁的小男孩有些害怕,靠在须发皆白的老师父身边,【为什么它们会跟着我?】【人死前活得不开心,痛苦,死后就会化作邪灵。】老师父不解地看着他,【为师也不清楚它们为什么总跟着你。】“师父,我小时候什么都忘记了,只是听到炼魂两个字就怕,却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现在我明白了,我并不怕什么炼魂,我怕的是这些人的怨恨,怕的是他们的惨叫。他们是来找我寻仇的。”
  炼魂塔里,魂魄的声音凄厉无助,叫人害怕,却也有些莫名的熟悉。这些声音他听过,很相似,是从小纠缠不已的邪灵。那时他已经想明白了,每月初一出现的每一个魂魄,根本不是无缘无故地出现,他们是他和哥哥炼魂而死的怨灵,在炼魂塔中不知受了多久的苦,求饶不行,怒喊不行,在塔内经受炼狱般的焚烧,生不如死。生前如此,死后也不能解脱,生生变成了戾气凝结而成的邪灵,只得无助地找寻、跟随自己的仇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师父,我以为邪灵是纠缠着我不放的恶鬼。” 关灵道喃喃自语,“其实,世间哪有什么恶鬼,真正的恶鬼是我自己。”
  邪灵之所以跟着他,是因为恨他。关灵道低下头地笑着,不想再做什么,身体被肆虐的邪灵乱抓,处处可见露出的白骨。
  唯有自己真正死了,这所有的一切才能停止吧?
  【炼不炼魂?不炼我打死你哥哥。】黑衣男子无动于衷地抓着拼死抗拒的小男孩。
  隔壁的牢房里传来温暖的声音:【你不必吓他,他不过才七岁。我让他忘记就好了,他炼魂之后不会记得从塔里听到了什么。】关灵道被邪灵推着倒在地上,全身的血像是流水般蜿蜒流淌。今夜他没有与邪灵相斗的意志,他与这些邪灵本就是一样的,满心的冤屈仇恨无处可诉,恨不得把世上所有对不起他们的人都拉来陪葬。
  关灵道翻身过来仰面躺着,脸上的湿润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以前恨极了这些邪灵,只想把他们灭掉,可他此刻却已经明白,不是他们无故生事,他们才是被害的人,对不起他们的却是自己。
  这世上唯一能理解他们的人只有自己,唯一能理解自己的人也只有他们,他们是被人控制的傀儡,是被人抓来宰杀的猪羊。关灵道抹着眼角流下的泪,他也不知道这没出息的眼泪是为谁而流,是为了这些邪灵,还是为了自己。
  意识逐渐变得不甚清晰,身边疯狂肆虐的黑影却慢慢淡下来,充斥着怒意的凄厉惨叫变成难以发泄的怨恨和哭泣,在关灵道的身体上继续抓着、撕咬着。
  关灵道忽然间笑了笑,意识模糊,眼前逐渐黑暗。
  今夜是要死了吧?他想。
  死在邪灵的手里,竟然觉得安心,死得其所,杀人偿命,甚至很是干净。
  不,不行。所有的一切都是紫檀宫的安排,坏人得志,不想死,死得不甘心!
  模糊中眼前出现一个人冷漠的脸,关灵道心如绞痛。不想死,师父还在,他不想就这么死。
  他如今该怎么办,继续炼魂,继续帮他们残害跟他一样的人,还是一死了之?
  他咬着牙,突然间使尽全身的气力向着门口爬过去,沙哑着嘶声呼喊:“救命,你家祖宗要死了,全都滚过来救命!”


第95章 主线剧情
  “家主已经暗地里应允,倾尽全力抵抗紫檀宫。”花彩行走在计青岩的身边,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卢家也送了消息过来,等候差遣。”
  计青岩默然无语地转头,许久才道:“花公子对灵道的事很是上心。”
  花彩行低了头:“也不是。”
  “不知是如何说服花家家主的?”计青岩问。
  花落春主持花家,向来奉行事不关己,从不轻易掺和门派之间的恩怨。如今南北朝中站在紫檀宫那边的仍是大多数,他不该轻易答应什么,更何况是“倾尽全力”四个字。
  花彩行道:“这是我花家的事,不敢同你多说什么。”
  “不妨事。”计青岩的神色像是不再关心,把脸转了过去望向百花台,“花家家主信守诺言就好。”
  花彩行摸着下巴不再出声了。
  不多时走到百花台的旁边,如今是清晨,山间的雾已经散了,天湛蓝澄清,长空如洗,山林中深深浅浅的色彩叠在一起,浓淡相宜,如彩色的画卷,美得不可方物。花彩行肩膀上的彩毛松鼠咬着爪子远望,肥胖的身体颤了颤,忽然间晕厥般倒在花彩行的肩上。
  花彩行将几乎要掉落下来的松鼠接住,蹙眉而望。
  “听说这松鼠的眼睛与众不同,对颜色分得极清,眼前的色彩多到难以辨认时,就会晕厥过去。”身边走过来一个男子,低头看着松松软软不省人事的松鼠,“这松鼠可曾看着花公子的画晕过?”
  松鼠的身边探过来一个青色的蛇头,吐着信子去骚扰那仰面往后垂下去的头。
  花彩行转头望一眼石敲声,皱着眉笑了笑:“至今还没画得那么出神入化。”
  石敲声颔首:“古书上说这忘年山有灵气,山川树木都是如此,可惜此次来,这里的景色虽美,却看不出灵气在哪里。”
  “嗯。”
  石敲声见花彩行捧着那松鼠没有动静,心中些微有些古怪。这是花彩行的松鼠,他怎么却好像有些不太熟悉,与自己和君墨的关系天差地别?他刚要出声,君墨已经吐着信子把松鼠弄醒了,松鼠向着山林痴痴而望,蜷起身子不敢再看。
  一声龙吟之声,响彻山谷,四周说笑的人全都安静下来,像是期待了很久,各自寻着舒适的地方,或站或坐,不约而同地望向百花台。今日来观武的人比平日里多,也比平日里多了不少得道高人,在高台上坐着,轻捋胡须,面带微笑,垂首而望。
  身边的计青岩徐徐落在百花台上,黑色外袍下穿着白色的单衣,端庄凝重,连四周的空气也冷了几分。戚宁一脸微笑站在五丈开外,手中空空落落,什么也没有。
  今天是计青岩与戚宁的比武,一场胜负,谁赢了,将来便是今年百花台的第一。这不是最后一场比武,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年无人能与他们抗衡。戚宁温和地笑着:“计宫主,你早已经成名,难道还在乎百花台上能否得胜?”
  与之前什么都不在乎的语调不太相同,今天带了些极淡的焦虑。
  计青岩微开了口:“得罪。”
  两字刚刚吐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已然捏了一枚白色棋子,随手一捻。百花台上水蓝色的身影瞬时间晃动,全身却立时像是被飞雪笼罩,布料的轻微拉扯声接连不断。只见那飞旋的雪花没有就此落地,如同被风吹动,向着水蓝色的影子翻飞而去。就在这时,那身影从在周身乱飞的雪花中冲出,看似要躲避,临近身边时却又忽然变卦,一道凌厉的剑气倏然朝着计青岩而来!
  剑气本可以把雪花挡开,可是戚宁却不肯躲,反而刻意地隐藏出剑的意图。这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百花台下的人略有些吃惊,计青岩要躲已经有些迟了,眼神冰冷,待要再出棋子又怕真将他杀了,飞开时身形竟有些狼狈。戚宁一剑未成,剑气却也将计青岩的左臂的外袍割破,划出一道血痕,却还是不肯退,身形逼近。
  两人近在咫尺,相隔不过半丈,计青岩的目光寒下来:“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戚宁的目光却忽然间软下来,隐约有些没有遮掩的惨然的乞求,压低了嗓音道:“计宫主,你这次让我得胜可好?”
  计青岩微怔,咬着牙:“为什么?”
  “家父曾说过,只要我在杀魂修上排名前三,百花台上一举得胜,我想娶什么人都随我的便。”戚宁的声音沙哑,“我对不起岑木衣,又不能违背父母之命,你让我胜了这场比武,将来我水行门欠你一个人情。”
  计青岩心潮激荡,一时间有些心惊。
  “我所说的没有一句是假话,否则将来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戚宁见他什么都不说,急得拉住他的手腕,“你那关灵道不是与岑木衣有交情?我知道你对这徒弟上心得很,你不看在我的面上,也看在他和岑木衣的面上,就当是帮他做这件事,行不行?”
  “你又知道岑木衣想嫁给你?”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她、她嘴上厌恶我,心里、心里对我——”戚宁闭了闭双目,“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今日要是不答应我,百花台上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说毕他松了计青岩的手腕要往后退,计青岩忽得把他拉住,眸中聚煞,神情冰冷,捏得他的手腕像是要断了一般。
  戚宁屏住呼吸,不言不语。
  许久,计青岩轻声开了口,声音不容置疑:“你得胜后,把落雨滴交给我。”
  戚宁的嘴唇颤抖,仓促点头。
  计青岩冷冰冰地看他一眼,向后退了开去。
  这场比武当真有些莫名其妙,两人暗地里不知说了什么悄悄些话,之后计青岩像是什么都不管了似的,出乎意料地弃台而去。台下的人面面相觑,这究竟是怎么了,戚宁对他说了些什么?本以为这是场畅快淋漓的比试,不想到连半炷香的时辰都没过,就这么别具一格地分出胜负。
  高台上花家的弟子似乎也是怔住,半天才念道:“北行门戚宁得胜!”
  花彩行紧随着计青岩下了山,走在身边,声音里不知为什么有些不高兴:“你刚才究竟是何意?既然要救关灵道出来,势必要提升修为,为什么把落雨滴拱手送给戚宁?”
  计青岩在半山腰上停下来,望着连绵不断的群山:“就算我有了落雨滴,也还是谁也打不过颜無道人。不杀了他,就算侥幸把关灵道救回来,也不是长远之策。”
  花彩行似有些动了怒:“当务之急是把他救出来,之后的事再另作打算。人还没有救出来,你忧心些什么?”
  计青岩转头看着他,安静了许久忽然道:“你对灵道的事似乎太上心了些。”
  花彩行抬头而望,忽然间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我不过是替你操心,谁都能看出来关灵道对你存了些什么心思,他如今只怕满心都在盼着你救他出去。”
  一句话说得计青岩的心口痛起来。他低着头坐下来。
  没有胜算,也得与他们作战,无论如何也要把关灵道救出紫檀宫那个鬼地方。之后浪迹天涯也好,隐姓埋名也好,就算有一日被颜無道人追到,也不枉能在死前过些舒心的日子。那时、到了那时,不论再发生什么,他绝对不会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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