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不渝(108)
这里,不论气候、建筑、饮食习惯,甚至文化,都很接近靛蓝过去生活的地方。让离家已经两年,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苏曼的青年,忽然有点想家。
闻书玉早就清楚自己和裴将臣的关系只会停留在恋人的层面。
即便在最浓情蜜意的时刻,他们都没有向对方许过任何有关未来的承诺。仿佛两人都默认,眼下的相处模式,就已经是这段关系的最终形态了。
裴将臣肯定会结婚的,闻书玉早有这个认知。但他以为那会是很多年以后。毕竟裴将臣才刚刚满二十一岁。
闻书玉甚至还认为,他们俩没准在裴将臣结婚前就会分道扬镳。
这种激情澎湃、不去思考明天的恋情,一般都如夏日的花火,绚丽而短暂。
但是再短暂,闻书玉也以为他们至少能有一年半载的快活日子……哪想到只有短短两三个月。
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
裴将臣发来了一条短信,问闻书玉在干嘛。他正和梁幼芳一道参加关家的来宾欢迎下午茶会,显然觉得有点无聊。
闻书玉没有回短信。
片刻后,裴将臣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闻书玉一直没接,直到对方挂断。
手机的锁屏是一张两人的合影,拍摄于前不久的农场春耕。
他们俩勾肩搭背地站在一台插秧机前,裤子和靴子上溅满了泥,笑得格外欢畅。
光看姿势和两人的容貌,不像一对情侣,倒像是两国邦交中,宣传劳动人民友谊的海报。
也不知道是受自己影响,还只是为了给自己捧场,闻书玉记得裴将臣那天在农场里玩得很愉快——虽然他的快乐是建立在鸡的痛苦之上的。
在把鸡赶进新鸡舍的过程中,裴将臣踩烂了数枚鸡蛋,逼得七八只鸡撞晕在大棚玻璃上,最后还一脚踩滑跌倒,将一只躲避不及的鸡压得半死……
类似这样欢乐的一幕幕,在过去的两个月里,还有很多,很多。
闻书玉此刻的感受很微妙。
并不怎么忧伤,大概因为对结局早有预见。但确实有些失落。
他就像一个正在游乐园里玩得上头的小孩,突然被通知游乐园要提前关门了。
可他还有很多很多项目没有玩呢。
无数念头在脑海里掠过,像傍晚飞过天际的群鸟,随着渐渐西沉的晚霞消失在了天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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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见到闻书玉,裴将臣便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果真在窗边的沙发里发现了裹着毯子熟睡着的那个人。
职业的警惕性让闻书玉永远无法体会被恋人吻醒的感觉,他在裴将臣开门的一瞬就醒过来了。但他还是维持着睡姿,直到男人的吻落在脸颊上。
“醒了?”裴将臣眸光如水,拇指轻柔地摩挲着闻书玉睡得红扑扑的脸颊,“白天睡那么多,晚上怎么办?”
闻书玉伸了一个懒腰,嗓音软糯含糊:“那就不睡觉呗!”
“不睡觉那做什么?”裴将臣笑着问。
青年的目光温柔得就像春日里落在身上的阳光,像夏日里被晒暖了的河水。
被他这么专注地凝望着,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是一个最痴情不过的人。
但他其实也不过是游乐园里的另外一个小孩。
闻书玉有些无奈地一笑,以行动回答:他伸出胳膊搂着裴将臣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
裴将臣刚刚应付完一场乏味的社交,还收到了一个坏消息,但这个吻瞬间驱散了他所有的不悦。
本以为会浅尝辄止的吻越来越深,闻书玉用力抱住裴将臣,腰腿一使劲儿,就将两人换了位子。
他抬起双手将衬衫从头顶脱下,继而俯身捧着裴将臣的脸,用力吻他。
闻书玉很少这么热情,如火星落在干草堆里,也瞬间让裴将臣燃烧起来。
但他得洗澡更衣,一会儿要出席晚宴,还要见好几位首脑要员……
啪嗒一声,皮带被闻书玉解开了。
裴将臣瞬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抛在了脑后。
他激动地呼吸着,握着闻书玉的腰,扶着他慢慢坐下来。
金红色的夕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将那一道起伏的身影拉得老长,似在上演一出没有配乐的皮影戏。
夕阳渐渐落到了高墙后。
没有开灯的室内,一切火热的混乱和无法诉诸于语言的情绪,都沉入了这片幽蓝之中。
事后,水气氤氲的浴室里。
“你怎么那么能挠?”胸口的细伤被水一浸,泛着丝丝的疼,裴将臣不免抱怨。
“那要不咱们换换?”闻书玉说,“我不介意被你挠。”
“你长得好看,想得更美!”裴将臣将闻书玉一把箍进胳膊肘里,拖到花洒下使劲儿冲。
闻书玉挣扎大笑。
畅快的情、事和恋人欢快的笑容,让裴将臣再回想起之前收到的那个坏消息时,情绪不再剧烈波动。
就在给闻书玉发短信和打电话前,裴将臣收到了一通来自巴图勒的电话。
“草!Jason,他们把事搞砸了!”巴图勒在那头骂骂咧咧,“马东天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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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捕后,马东天一直被关押在最森严的看守所里。直到今天下上,他被送往法院接受预审。
劫囚车的行动想必自马东天被逮捕后就在策划了,十分成熟老练。一场激烈的交火后,一名狱警重伤,一名牺牲,马东天被他的同伙救走。
警方立刻展开了对马东天的追捕行动,但直到第二天关裴两家婚礼结束还没有任何收获。
“你猜猜是谁协助马东天越狱的?”藤黄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加密通讯里传出来。
“猜中了有什么奖励?”闻书玉反问。
舞曲萦绕,灯光绚烂,闻书玉正置身婚礼晚宴上。
同白日里的婚礼一样,这场晚宴极其盛大。其丰盛精美、接近华人口味的食物尤得闻书玉的欢心。
藤黄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闻书玉刚刚捡了一盘子点心,正准备寻个清净的地方大快朵颐。
“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怀啦?”藤黄抱怨,“算了,我告诉你吧。是查兰。或者说,是龙昆!”
闻书玉吃着点心,目光投向舞池。
裴将臣正挽着梁幼芳在跳舞。
梁幼芳戴着一套裴将臣送的钻石首饰,靓丽如仙子,再配上高大英俊的裴将臣,两人起舞的画面就像一则珠宝品牌的广告。
“亲上加亲。”
“关家这是铁了心要走出嘉州,参加首都总统府的争霸赛了。”
“裴家也是,这两桩婚事一定,裴家慎连任的概率都翻了几倍。”
“……”
“既然是查兰出了手,那马东天是逃去贡林了?”闻书玉问。
“最新线报,人已经过了国界线了。”藤黄说,“苏曼警方也真是窝囊废。马东天在恐怖分子的名单上都进不了TOP 100,他们都抓不到。”
有道理。
对于龙昆来说,马东天这样的小人物只配给万里山做手下,此刻却帮助他潜逃。要不是打算成为犯罪界的活菩萨,那龙昆就是打算用马东天来干点活了。
闻书玉的目光又落在裴将臣的身上。
上一支舞已经结束。裴将臣正在和几位宾客交谈。金色的水晶灯下,青年俊美的侧脸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骄傲。
“还有,”藤黄说,“老宋还让我问你,你这个假打算休到什么时候?他手头最近有个活儿……”
“不干!”闻书玉断然拒绝。
“……很来钱!”藤黄说,“你让我把话说完嘛。”
“……”闻书玉低声问,“多来钱?做奶妈的活儿我打死也不接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在退休和赚大钱之间,闻书玉觉得自己恐怕还会徘徊好一阵子。
“放心,不是做奶妈。是……”
梁禹昌走了过来。闻书玉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我打搅你了?”梁禹昌有些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