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不渝(45)
裴将臣也情不自禁地往前迈了一步。
裴将臣还是第一次见到闻书玉露出这么健朗、敏捷的样子,虽然他知道这青年曾背着他在山林里走了一整夜。
那个总是沉静、稳重、内敛的青年,言行永远不疾不徐,跟着自己晨跑个三公里就有点不耐烦的青年,此刻就像一名正在比赛中的田径运动员,矫健地狂奔着。
“臣少!”张乐天一溜烟跑了过来,呼哧呼哧地说,“打听到了。书玉哥刚才把一个中暑的女孩送去了医疗室,耽搁了好一会儿。”
“就他热心!”裴将臣没好气,“他还有多少没跑完?”
“好像还差两公里。”
两公里,六分钟,那必须用冲刺跑才能完成。
但闻书玉已经跑了大半个小时,还在这样的烈日下……
裴将臣又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大太阳底下。
烈日晒着他俊朗分明的脸,在眉骨、鼻梁和下颌处投下硬朗深邃的阴影。
闻书玉却一直跑得很稳,像一道疾风,又像一匹骏马。那清瘦的身躯仿佛蕴藏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正不顾一切地爆发着,支撑着他冲向终点。
这小子腿还挺长的。裴将臣鬼使神差地想。
可是,有必要这么拼吗?
就这时,闻书玉看到了站在围栏外的裴将臣。
他脚步不自觉放慢,露出一个惊喜的笑。
裴将臣赶紧做了一个手势,让他继续跑别走神。
闻书玉一点头,又加快脚步。
裴将臣退回了树阴下,靠着树干抄起了手,嘴角无意识地扬了一下。
“还有最后十秒!”巴图勒瞅着秒表大喊,“十——九——八——”
闻书玉就在这时从他身前奔过,通过了终点线。
巴图勒瞥了闻书玉一眼。
“三——二——一!”
随着最后一声落下,没有达标的学员们纷纷哀嚎,不少人力竭倒地。
“原地休息。二十分钟后集合!”巴图勒吹了一声口哨,上厕所去了。
闻书玉将湿透了的作训服外套脱了下来,一路小跑去找裴将臣。
张乐天赶在裴将臣之前扑到围栏边,把一瓶电解质饮料递了过去。
“哥,拿着。你最喜欢的蜜桃乌龙!”
小泰迪这个时候又变机灵了。裴将臣轻踹了张乐天的屁股,把人赶去一旁。
闻书玉望着裴将臣:“您怎么过来了?这么热的天……”
“队上找有点事,顺路过来看一眼。”裴将臣淡淡地说,“赶紧喝点水吧。瞧你喘得……”
闻书玉腼腆一笑,拧开瓶盖,仰头大口灌水。
他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也被汗水完全浸透,紧贴在身上宛如第二层肌肤。
汗水,从嘴角溢出来的饮料,都顺着下颌流到修长的脖子上,伴随着喉结滑动落进深深的锁骨窝里。
阳光下,闻书玉一身被汗水打湿的肌肤白得发亮,宛如苏曼最昂贵的海珠“苏白”。
而且裴将臣惊讶地发现,脱去衣服的闻书玉不仅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瘦弱,甚至还算得上精瘦健美。
闻书玉肩膀宽阔,削瘦却也结实漂亮的肌肉均匀地覆盖着骨骼。被背心遮挡着的腰腹劲瘦削薄,人鱼线的轮廓隐约可见,自背到后腰再到臀的弧度更是……
裴将臣清了清喉咙,脸绷得更紧了。
闻书玉一口气喝了半瓶水,长吁了一口气。
“干吗那么拼?”裴将臣埋怨,“这么热的天,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我心里有数的。”闻书玉自信满满,“要是第一项就没过,不是给您丢脸吗?”
“我还需要你给我争面子?”
语气不屑,但裴将臣唇角却带着浅笑。
闻书玉低头,还是那一副招人疼的羞赧模样。
裴将臣说:“巴图勒这个人脾气不好,但人品没什么问题。你凡事多顺着他,他不会特意为难你的。”
闻书玉点头。
“他还喜欢百威原浆啤酒和麻辣牛肉条,支持民主党但又反对枪支禁令,爱看维密秀……”
闻书玉老老实实地听着。
这些资料其实闻书玉早倒背如流,当初还是他一条条念给裴将臣听的。
“……如果哪天他想把小姨子介绍给你,就说明他认可你了。”裴将臣最后说,“听说他的小姨子都挺漂亮的。”
闻书玉立刻说:“我没兴趣!漂不漂亮都没兴趣!”
裴将臣满意地点了点头。
张乐天:“……”
口哨声从远处传来,巴图勒在召唤学员集合。
“去吧。”裴将臣道,又补充了一句,“悠着点。”
闻书玉轻快地应了一声,朝集合点跑去,身影像一只灵巧的羚羊。
等人走远了,裴将臣才收回视线。
“走吧。”
再不回去,他的“千年隼”就保不住了。
-
首都的橙色高温天气一直持续。
东太平洋的上空已酝酿出了一个台风,却一味原地盘旋,迟迟不肯登岛。
后勤的新职员们就在这鬼天气里日复一日地煎熬着,生不如死。
闻书玉一向最能融入环境和群体,所以就连巴图勒也没察觉这青年其实乐在其中,只觉得他不爱抱怨,不娇气。
闻书玉的心肺功能、肌肉强度和耐受力都在稳步回升。他可以痛快且自由地打靶,使用各种类型的枪支、军刀武器。他在格斗训练上也终于遇到了合适的陪练对手,而他的“飞速进步”也让格斗教练直呼奇才。
七名新职员里,已有一个女职员受不了这高强度的训练而主动退出。连底子不错的张鸿宇都黑瘦了一大圈,有些撑不住。
恰好那阵子裴将臣也很忙。支队要面临一年一次的大检查,他们这些预备役队员被分派了许多杂活。在学业上,他还需要写一篇很重要的论文。
这导致那段时间,裴将臣和闻书玉虽然每天都会在同一个警队和学校里,可见面和交流的时间却不多。
见面不多,意味着伺候人的活儿就少了很多。
闻书玉快活得就像一个放了暑假的孩子。
还有一点让闻书玉很愉快:不用和裴将臣频繁接触,也就不用担心他突发奇想又“奖励”一下自己。
闻书玉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和裴将臣保持距离。
虽说是贴身保护,但也不用连嘴都贴到一块儿去吧?
靛蓝在职场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老板用这种方式奖励员工的!
也没见裴将臣用同样的方法去奖励那些立了功的保镖呀。
闻书玉弄不懂裴将臣是怎么想的,也不想弄懂。他只知道裴将臣要是再多“奖励”自己几回,后面的工作汇报就没法写了。
最近苏曼局势略微缓和,闻书玉和组织的联络重新频繁了起来。前两天老宋还用专线给闻书玉来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近况。
老宋像个老妈子似的念叨着:“海外长线深潜是很辛苦的,有困难不要自己硬抗着,一定要和组织说。你最近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吧?”
闻书玉很想问:职场性骚扰算不算?
可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裴将臣这种上流豪门的子弟,一向玩得开,撩个男人大概不用克服什么心理障碍。
反正看他事后的表现,就和逗了只狗儿似的,并没当回事。
闻书玉要计较,倒显得有些自作多情。
就在闻书玉享受着难得的悠闲的时候,裴将臣正很不爽。
虽然他喜欢吃的饭菜,闻书玉照常给他做好,公务和杂事闻书玉也一应给处理得妥妥当当。可他总觉得这日子过得少了点滋味。
是回到公寓里没有那个人笑着出来迎接?还是回头时身后少了一道身影?
裴将臣其实有一种兽类的敏锐。日常生活中的小变化都会让他不舒服。
这日运气好,预备役队员们提前完成了交派的任务。裴将臣本和教授有约,但他看了看表,打算抽十分钟绕道去看闻书玉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