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男鬼追妻实录(103)
车子无法减缓速度,指针时速达到最高,在这漆黑雨夜中,车头灯光如一道先行利剑,刺向了对方,随之而来的是黑色的野兽。
轰——
剧烈的撞击,不亚于轰雷,两车相撞,面包车直直冲向了路旁外的山坡,车头瘪下,在暴雨中,汽油与雨水形成了一小片淡红色的水泊。
车被迫停下来了。
安全气囊弹出,谢春酌趴在方向盘上,头晕目眩,好半晌,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大雨瓢泼,车前灯闪烁,隐约能看见一把黑伞正被风雨吹打得摇晃,最后落入路边的沟渠……而那里,有着黑色的影子,血色蔓延。
他杀了傅隐年吗?
他撞死了傅隐年吗?
……傅隐年,死了吗?
谢春酌冷汗直流,他浑身发颤地抖着,惊惧与骇然令他无法思考。
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企图将所有的痛苦都吐出来。
嗒嗒、嗒嗒。
车窗被人敲响。
如电流击身,谢春酌下意识挺直背,瑟缩着身体,小心翼翼地侧头看去。
——在仅开了一条缝隙的车窗上方,他看见了一双黑眸。
第74章
人在恐惧到极点时, 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的。
谢春酌满脑子都是自己杀了人,此时四周都是风雨,车前还有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傅隐年,以至于他乍然看见车窗缝隙露出来的那双眼睛, 大脑迟钝得无法反应。
他翕动唇瓣, “……傅、傅隐年……”
那双黑眸闪过一丝谢春酌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随后对方退后一步, 让谢春酌能够更加看清他的原貌, 再开口喊:“是我, 段驰。”
段驰?
谢春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段驰是谁。
而在他迟钝地进行反应的期间, 车门外的段驰已经等不及。
他一脚踹烂本就摇摇欲坠的车门, 再硬生生徒手掰开,待门被打开后, 弯下腰, 直接把谢春酌从车内拦腰抱出去。
谢春酌来不及作反应,雨水就已经噼里啪啦地落在了身上。
他不由自主低下头, 把自己蜷缩进段驰的怀里。
咚!
咚咚!
咚咚咚!
谢春酌听见了段驰急促的心跳声,像是兴奋,又像是紧张。
段驰一言不发地抱着他往前走,似乎是要走到另一辆车内去。
在这短短的十几步路途中, 谢春酌低着头,余光瞥见地面上的血。
好淡的血, 被雨水冲刷得散开。
可那气味却仿佛如影随形地传入了他的鼻尖。
谢春酌不想看见这些,他下意识地想要逃避,想要把一切记忆从脑海里面挖出去。
他头痛欲裂,不禁狠狠闭上眼睛,不敢用鼻子呼吸, 而是张开嘴喘息,他抓紧了段驰身上的衣服,瑟缩又恐惧地依偎着对方。
他现在要怎么办?
他现在能怎么办?
傅隐年要怎么办?
看见他撞死傅隐年的段驰,又该怎么办?
无数的思绪一股脑挤进紧绷的神经内,谢春酌在被放进温暖的车内时,骤然打了个寒颤,他一个激灵,抬起头,恰与段驰对视。
在这一瞬,谢春酌意识到了一件事。
——段驰可以帮他。
于是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段驰即将离开自己腰间的手。
冰冷的手指握住对方宽厚的手背,用尽了力气,骨节发白。
按理说被抓住的人应该下意识因为这温度和力道而吃痛地抽开手。
但段驰没有。
段驰英俊桀骜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表情,一双黑眸平静而镇定,而当他的视线落在谢春酌的脸上时,眉目变得柔和。
“不要怕。”
段驰弯腰,重新抱住自己犹如落水小猫般可怜不安的恋人,拍抚对方的后背,轻声说,“我会帮你。”
在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迟疑地抱住,在谢春酌看不到的地方,段驰的眼中闪过无法抑制的喜色与势在必得。
太好了!
老天都在帮他!
就连老天都在帮他——!
轰隆——
层层乌云沉甸甸地密布天空,雨水坠落,雷声在其中炸开,雨水愈发猛烈,路两边的山仿佛发出了细微的裂响。
泥土与草木从上方滑落,跌至路旁,晕开土黄色的水渍。
“傅隐年企图囚禁你,你向我求助,我带着你离开。”
段驰在这宛若世界末日的风雨中,低声在谢春酌的耳边说,“在这一天夜里,我开车带你离开,傅隐年却因为出来追你,在半路车子打滑,不幸地撞到了路边的山坡,最后……”
“……车毁人亡。”
谢春酌浑身一抖。
他瞪大眼睛,与稍稍远离他的段驰对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
“不是你的错,是他咎由自取,不是吗?”段驰一字一句地说。
“……是,是他咎由自取……”
谢春酌不断颤抖着重复这句话,双目失神,像是在说服自己,最后声音慢慢低下去,而后再抬头,表情便冷静了些许。
事已至此,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稳定自己,处理好后续的一切。
他不能、不能就这样毁了自己的一生。
他看向段驰,如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里涌出晶莹的泪水,无声流下,巴掌大的脸色惨白,透着脆弱无助。
段驰的心被击中。
尤其是当谢春酌搂住他的脖颈,唇瓣落在他的唇角,带着泣音求助:“……帮帮我,帮帮我……段驰……求求你帮帮我……”
“我会帮你的。”段驰痴迷地嗅闻着谢春酌脖颈处冰冷的雨水与体温混杂的气味。
他声音嘶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咚咚咚!
咚咚!
咚!
谢春酌再次听到了段驰剧烈的心跳声和激动的喘息,而这一次,他也预感到了自己即将付出的代价。
可他有什么办法吗?
他没有办法。
谢春酌只能用哽咽柔弱的语调,温顺地应了一声好。
之后,他推开段驰,段驰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便离开了车内,关上车门,去后备箱拿出了不知什么东西,直接朝着毁掉的车和……生死不知、躺在马路边上的傅隐年而去。
谢春酌坐在后车座,双腿并起屈膝,踩在坐垫上,双手抱膝,投过车前玻璃模糊地看着雨中的一切。
就像是在看一场默剧。
油桶淋上破烂的面包车内部,尸体扔入其中,打火机点燃后扔入,轰隆一声,大火冲天,烟雾被雨水浇灭,可火焰依旧烧得灼热热烈。
段驰快步打开车门进入驾驶座,启动车,引擎轰鸣,不多时,车子往前滑去。
谢春酌握紧自己的手,在车子驾驶几米之后,还未开口,便听到了一声雷鸣巨响。
他猛然回头,看见山土轰然倒下,埋住了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
谢春酌耳边好像听见了不知是谁的痛苦悲鸣,随机,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响声,惊得他下意识抱紧自己的双臂,把头埋入膝中。
段驰在后视镜中看见车后的那一幕,心中骇然,而后险些畅快地笑出声。
真的是连老天都在帮他们!
傅隐年,早就该死了!
段驰一脚踩上油门,迅速开车远离,双眼发亮地直视前方。
仿佛前方是一条康庄大道。
他终于,可以和谢春酌在一起了。
……有了这件事,再也没有人能分开他们。
车子飞驰而过,迅速离开,那山崩之处,泥土与草、树一起横倒在路上。
雨水侵袭,将一切埋葬。
不多时,一辆躲避在另一条小道,隐秘在树木土坡角落处的黑车缓缓开出,在原地待了片刻后,再度开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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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切对谢春酌来说恍若在梦中。
段驰开车带他来到县城酒店当中,住下的第一晚,他就发起了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