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男鬼追妻实录(165)
银子当然重要,有了银子,他们就可以买田,买牛,买各种各样的东西来养活自己,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可是孩子呢?孩子不重要吗?
那些官吏说,反正他们可以再生,再生几个不就好了?
说得好容易啊,孩子是她十月怀胎,割下来的一块肉,养到能跑能跳的年纪,养到顽皮会被她打,然后哭着喊她娘亲的年纪,然后就没了。
怎么就没了?
“……我们肯定不要银子,结果他们就开始对我们动刀子了。”崔婶子顿了顿,“他们早就动刀子了。”
在崔婶子他们赶回来之前,孩子不愿意跟着走的,挣扎的,咬了官吏的,就被一刀砍死了,血洒落在地上,颜色那么鲜艳,比漫山遍野的青翠更鲜艳。
那是春天,无数稚嫩的生命却就此凋零。
“……后来大当家就带着我们跑了。”崔婶子将将回神。
她说:“大当家当时也被他们抓了,但是不知怎的,带着孩子从路上跑回来,之后就带着我们一起上山做土匪了。”
“要知道,他当时也才十六岁!”
一个半大孩子,成了他们的领头羊,带着他们逃离村庄,上山躲避,在那些凶恶冷漠的贵人眼里,他们甚至不算良民,是他们可以随意花点钱买下来的牲畜!
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当土匪。
最开始,他们劫掠过路的人,不吝于农人还是货郎,总之拿点东西就可以了,他们可不杀人。
劫掠一点锄头啊、镰刀啊、粮食,他们用这些工具打猎,种菜,有官府的车,就布置陷阱,劫掠官府的车,再后面 ,也有读书人的车、还有富人的车。
再后来,他们就不再劫掠了,因为大当家好像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于是说要让他们下山,重新回去种田,当农户。
“大当家的父母好像也是当官的。”崔婶子最后小声嘀咕道。
谢春酌听到这里,已然觉得这个故事里面有非常多奇怪的地方。
比如为什么官吏要带走村子里的小孩,为什么崔婶子说他们从没杀过人,那昨天发生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黑山寨的名声在外界那么差,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许多进京赶考的举人死伤无数,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从未做过坏事吗?
闻羽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凭什么可以让崔婶子这群已经成为恶徒的土匪,招安归良,回去种田?
按照当朝律法,他们必须得先赎罪!
他看向崔婶子,张嘴欲问,但没想到他话没说出口,对方倏忽间表情一变,站起身对着门口喊:“大当家!”
谢春酌一惊,回头看见闻羽嗯了一声,踏步走进来。
白日里看,闻羽的身形没有夜里那么有压迫感,对方今天着了一身黑色绣纹的长衫,配着那张狼面具,竟显出几分贵气。
“你在跟他说什么呢?”闻羽问。
崔婶子讪笑:“……就说了点我们以前的事儿。”又连忙说,“我那头还煮着粥呢,不知道炉子里柴火烧完没,我去看看。”
她边说边往外走,临走把门关上之前,还特地对着谢春酌笑了一下,像是在让他不要生气。
谢春酌嗤之以鼻,想让他老老实实地伺候土匪头子,想都不要想。
他低下头,继续吃半凉了的面。
闻羽也不在乎,坐到他对面,看着他吃了几口,骤然伸手。
当额头被那只手覆盖的瞬间,谢春酌下意识侧头闪躲,随后惊诧地看过去。
闻羽收回手:“退烧了。难怪你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谢春酌不禁驳他:“你手下的人要是不把我掳上山,我恐怕也不会生病。”
“我已经罚了他。”闻羽说。
谢春酌哼了声,倒也没继续骂他。
面吃了大半,本来是很香的,但不速之客一来,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谢春酌夹了碗里最后一块肉片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琢磨着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时,便听见闻羽突然说:“有人拿了一盒银子来赎你。”
谢春酌刚把肉吞下去,听见这话险些噎住。
他来不及回话,赶忙拿起杯子喝水,低头时,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往前面倾斜,略微遮住他莹润白皙的脸颊。
洗浴过后,无论是谁,都有一种洁净、生机的美,更别提本身生得就好的人。
闻羽想靠近些,去闻闻谢春酌身上的味道。
想必不会如之前那般散发着潮湿、暧昧、闷热的香气,而是皂角以及自身□□散发出来气味。
不过他不去,谢春酌却靠了过来,急切地问:“是谁来赎我了?”
闻羽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跟想象的有一点细微的差别,面前人身上皂角味很淡,头发的花香味倒是比较浓重,估计是刚刚崔婶子给他拿了头油,桂花味的。
在此之间,还有一种从皮肉透出来的气味,夹杂在皂角与桂花香之间,幽幽地,传入了闻羽的鼻尖。
他对上那双焦急疑惑的眼眸时,很轻地叹了口气。
“急什么?我答应他赎你了吗?”
第124章
闻羽从来没想过要放谢春酌走, 别说一盒银子,就算一盒金子,他都不会考虑。
到了他手上的人,想跑?做梦。
他睨了眼谢春酌, 对方眼中的急切瞬间消失, 化为黯淡。
“就这么不想留在我身边吗?”
闻羽这会儿倒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或许谢春酌并不是真的如他所想的那般, 是被人使计派过来送到他身边, 而是确确实实是意外被掳掠上来的。
他心里有一点微妙的不爽。
“我未必比你的相好差。”闻羽说, “你想要的荣华富贵, 别人不能给你的, 我都能给你。”
谢春酌闻言,还是没忍住用鄙夷且不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一个土匪头子能给他什么?
就算如崔婶子说的, 闻羽是某个高官流落在外的孩子, 那多高的官才能比得过魏琮这个宗亲呢?多有能耐才能比得过柳夔这只半仙蛇妖呢?
况且闻羽说的“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不知道多少个人跟他说过了。
这些男人说的话,无疑都是哄骗他时,刻意抬高的筹码,等到他真的要, 拿不拿得出来还是一回事呢,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闻羽被这眼神看得气笑了。
他捏着谢春酌的脸, 哼声道:“你该庆幸你不是女子,否则我把你关在这里,生十个八个孩子,你想跑都跑不了。真跑了,肚子里也得带着我的种。”
“……”
谢春酌不想理会闻羽, 但事到如今不由人,他心里默念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然后抿紧唇,抬眸看向对方,小声问:“所以来赎我的究竟是谁?”
“一个绿眼睛小孩。”闻羽睨他,“大概才十六七岁,他应该不是你的相好吧?”
谢春酌自然不会说是,闻羽也只是问一句,没把这当回事。
“只不过他竟然能找上门。”闻羽说完后皱了皱眉头。
黑山寨狡兔三窟,尤其爱找偏僻深山,山路多数都派了人去巡逻看守,也设置了陷阱,且将部分路进行隐藏掩盖,没有熟人带路,基本上都很难找到寨子所在的。
而这样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竟然能只身上山,准确地找到了寨子的位置,不可谓不奇怪。
谢春酌倒是有所猜测,假如魏异确实与器人有关,那么能找上山也不是怪事。
想到这里,他有些隐隐的期待,要是魏异能够把他救出去就好了。
“人我赶走了。”闻羽洞悉了他的念头,说道。
谢春酌抿着唇不吭声,直到闻羽继续说:“过几天,我们就会离开这里。”
“去哪里?”谢春酌讶异。
闻羽的手抚摸他因为日光晾晒而变得半干的头发,摸起来略微有些碎发浮在表面,就像谢春酌一样,看着乖乖巧巧的,实则心里一堆不服气。
闻羽不禁笑了,随后在谢春酌的注视下,慢吞吞地说:“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