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21)
梁辰正在忙,头也没抬地说:“我倒要看看谁敢封你的号。”
其实梁辰并非有意偷窥,怪就怪这人逐字刷屏的行为太恶劣,也太显眼,根本无法忽略。
他快速扫一眼前面的记录,然后回一句:那好吧,20卖给你。
陈仅心里一咯噔,怎么还自刀五块?
对面挺高兴,停止骂人,要求在市中心交易。
陈仅二咯噔,所谓的“自提”竟然是指定地点自提?
梁辰打开地图,锁定地点,切回闲鱼:在中心商场交易吧,半个小时后。
对面同意了。
梁辰把手机递给陈仅:“走,吃饭去。”
午餐在公司食堂,两人去得晚,已经没什么人。
陈仅揣着疑问,吃一口饭瞟一眼手机,听到振动立刻拿起来:“他到了。”
梁辰已经吃完了,纸巾擦了擦手,接过陈仅的手机输入:一楼有家叫ZEGANA的男装店看到了吗,东门进去左手边
那人回:看到了
梁辰:进去店里面
那人:进来了,你人呢?
梁辰:拿出你的20块,问店员能不能卖你一件
发完举报拉黑一条龙,把手机还给陈仅的时候,陈仅还没反应过来,回看了聊天记录:“……”
然后唇角慢慢勾起,陈仅笑问:“这招在哪学的?”
梁辰垂眼,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一口,才说:“需要学吗?不违法不乱纪又不能被封号,只能用这种方法让他得到教训。”
陈仅思考了下:“这算报复吗?”
“当然,我的主张是有仇就报,最好当场就报复回去。”
“你自己也是这么做的?”
梁辰一愣,随即也笑起来:“不,大部分情况下,我都做不到。”
所以希望你能做到,哪怕不为报仇,只为像现在这样开怀一笑。
饭毕,往电梯厅去的路上,陈仅突然想到:“如果那个人真把植物拍下了,要不要给他发货?”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说明对面有意搞事情,不发货会受到处罚,发货就更糟糕,说不定会闹上闲鱼小法庭。
梁辰拿出自己的手机,边摆弄边说:“首先,预算只有二十五块的人,不会愿意花成倍的价格去买同样的东西。第二——”
梁辰把手机屏幕翻过来,亮给陈仅看,只见页面停留在“已付款,等待卖家发货”。
“我已经拍下了,麻烦卖家仔细打包,明天送到我办公室来。”
第13章 始终是别人的
谁想卖家不太好说话,拒绝送货上门,买卖双方合计了下,决定找个折中的位置碰头,一手交钱,一手确认收货。
食堂饭店人多嘴杂,会议室随时可能有人进来,选来选去,还是泳池旁最合适。
中午梁辰先到,在躺椅上躺了一小会儿,确实很硬,起身走到泳池边,弯腰身用手试了水温,还是偏凉。
看来意见栏也是面子工程,说不定根本没有所谓的“高层领导定期查看”。
听见脚步声,梁辰收回手,一转身,被怼到眼前的超大心形叶片吓一跳。
“……这么大一棵。”梁辰从陈仅手里接过花盆,“怎么感觉比图上要大很多?”
“详情写了冠幅30厘米。”陈仅掏出卷尺量给他看,“现在30.5厘米,又长大一点。”
“那我还赚了。”
花盆怪沉的,梁辰把它放地上,然后拍手掸灰,在泳池边坐下:“你还随身带尺?”
陈仅也席地而坐:“上午跑工地,一直揣在口袋里。”
仿佛能想象到陈仅拿着卷尺到处测量,冷着脸记录数据的样子,梁辰笑了一下。
陈仅看他一眼,不懂他在笑什么。
说起养护方法,陈仅强调:“蔓绿绒需要明亮的散射光,通风好的环境,干透浇透,浇水不要整瓢浇,要用长嘴壶沿着盆边一圈一圈往中间少量多次浇,温度要在18摄氏度以上,湿度越高越好,不能低于百分之四十,三个月一次缓释肥,水溶肥叶面肥也要有……”
起初梁辰还试图用备忘录记下,到后面已经傻眼了:“我养自己都没这么细致。”
“那从现在开始,可以尝试细致一点。”陈仅说。
“比方说?”
“出门前好好梳头发。”
梁辰下意识抬手摸头:“……头发怎么了?”
“翘起来了。”
“哪里?”
“这里……不对,是这里。”
几番指引都没能让梁辰找到正确位置,陈仅忍不住出手,准确地捉到因为侧躺翘起的一簇头发,手掌轻轻按下去。
刚才还显出几分慌乱的梁辰,一下子不动了。
陈仅比他矮一些,因此哪怕坐着,想要触碰他的头顶,也必须将胳膊抬得很高。
想要与他对视,自然也得仰起脸。
距离比上次在衣帽间时还要近,梁辰几乎能闻到陈仅身上淡淡的清香,或许来自某种植物,梁辰不了解具体的品种,只无由地觉得像晚春盛开的山茶花。
陈仅也恍神一瞬。梁辰的瞳孔是温柔的琥珀色,此刻却深邃如幽潭,好像下一秒就要潮水翻涌,搅起漩涡,把落在里面的人影吞没。
那个几度到嘴边的问题,也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
“你不是Gay。”陈仅用陈述的语气,“我这样碰你,不觉得恶心吗?”
梁辰一怔。
那次在办公室,他怎么会听到?
不过眼下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
梁辰听见自己很轻地呼出一口气,既是让自己放松,也是跟随本能的指引。
“不。”梁辰看着陈仅,“你不恶心。”
从来不觉得你恶心。
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渐近,陈仅率先松开手,扭头去看,是梁霄寒从健身房方向走过来。
他穿一身运动装,脖子上挂毛巾,在靠近陈仅的那侧站定,笑着问:“你们俩在聊什么?”
梁霄寒平日里常在公司的健身房锻炼,那里有他专属的更衣室,因此每次进出都是衣装整齐,这是第一次见他直接穿运动装出来,额角还有未擦干的汗滴。
梁辰看一眼健身房的落地窗,没吭声。
陈仅指旁边的那盆蔓绿绒:“他买了我的植物,当面交易。”
梁霄寒说:“小辰从来没有养过植物,怕是养不活。”
“那可未必。”梁辰开口道,“陈仅给我讲了我很多养护知识,我现在很有信心。”
“是吗。”梁霄寒笑着说,“那我拭目以待。”
没在泳池边待太久,梁霄寒说:“那我们先走了。”
他伸手,把陈仅拉了起来,随后自然地搂住陈仅的肩,转身离去。
等两道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梁辰双臂一撑,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游到深水区,任水没过头顶,整个人被水包围到密不透风,梁辰才闭上眼睛。
可是那两道依偎的身影一直在他眼前,哪怕刻意闭塞视听,憋气到心肺缺氧,也挥散不去。
顶楼总经理办公室,梁霄寒自隔间换好衣服出来,见陈仅还是直着腰杆坐在沙发上,笑着说:“不是每天都要午休吗,今天怎么不睡?”
陈仅摇了摇头。即便他不说,梁霄寒也知道他极不喜欢在公司使用“特权”,无论是专门给他睡觉用的会客厅,还是梁总的区别对待。
“那把这杯咖啡喝了,特地给你冲的拿铁。”梁霄寒说。
刚才他在健身房锻炼,透过玻璃窗看见梁辰在泳池边徘徊,不多时陈仅也来了,捧着一盆枝叶茂盛的植物,两人坐在泳池边相谈甚欢,甚至发生肢体接触——梁霄寒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行动已经先一步,走在前往泳池方向的路上。
先前也从周经理那里听说了两人一起去钉子户家的事,结合眼前的状况,实在很难没有一种被隔离在他们的世界之外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