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25)
龚工即龚志博,开发部的同事,陈仅的同屋“舍友”。
也就是说现在隔壁只有陈仅一个人。
梁辰先提醒简言之以后喊龚经理,不要叫人家“公公”,然后一脸没办法地嘀咕“怎么都有老同学”,拿起手机给陈仅发消息。
lc:睡了吗
jdbc:没,有事?
lc:刚才跑掉的两个人回来了,这屋没我睡的地方,听说龚志博今晚不在这儿住,空一张床?
这条踌躇了两分钟才发出去,梁辰的心脏不由得悬起,几乎是盯着屏幕等回复。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希望对面同意还是拒绝。
陈仅回复很快。
jdbc:那你过来吧
反而衬托得梁辰好像心怀鬼胎,一点也不坦荡。
去到隔壁敲门,来开门的陈仅穿一身棉质睡衣,朴素的浅灰色,裤子长及脚面,衣服更是宽大,领口露出修长白皙的一截脖颈,胸口的起伏也看得分明。
“打扰了。”梁辰说。
“没事。”
陈仅刚洗过澡,正把毛巾盖在脑袋上擦。梁辰跟在他身后进屋,闻见残留在空气里的清新香气。
床已经空出来了,陈仅把自己的18寸行李箱踢到床头,空出两张床之间的走道。
梁辰一回酒店就洗了澡,这会儿坐在床边刷一下手机,就掀开被子躺下来。
已是夜里十一点多,陈仅回洗手间吹头发,虽然关了门,梁辰依然能听见吹风机呜呜呜的声音。
吹完回到床边,喝水的时候瓶盖掉在地上,好在铺了地毯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陈仅把瓶盖捡起来,轻轻吹了吹,盖回去。
然后躺下,按下床头的开关,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这家酒店隔音做得不错,窗外的汽车鸣笛声一点也听不见。
就是在这样的绝对寂静中,梁辰失眠了。
哪怕他始终闭着眼,呼吸也是正常的频率。
翻身面向窗户,调整了一个朝右侧的舒服姿势,还是无法入睡。
总觉得有风吹过来,很轻,像有人在耳边吹气,带着沐浴后的清香气息。
渐渐的,呼吸也不再平静,梁辰深吸一口气,极慢地呼出来,同时再次翻身平躺。
这是一个糟糕的决定,因为旁边床上的人不知何时也翻了身,此刻正面向梁辰,睡得那么安稳,那么放心。
两人之间不过一米的距离。
陈仅醒的时候,看见一道人影在眼前晃动,迷迷糊糊问:“……现在几点了?”
梁辰动作一顿,没有转身:“还早,你睡你的。”
把外套穿好,梁辰往门口走去,听见身后陈仅又问:“你去哪里?”
“床太小睡不惯,我重新开一间。”
言罢,梁辰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约莫十分钟后,拿着新房卡进房间,脱掉的外套随手扔在门口的地上,梁辰几乎是慌不择路地逃进卫生间。
关门,反锁,打开花洒,拧到最右。
本想借冲凉激退身体里横冲直撞的欲望,可当他闭上眼睛,才发现那画面已经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湿漉漉的发梢,白净透粉的胸膛,混合着水汽的暖香……一切都化作无形的手,缠绕上来,要把人拖进欲望的泥沼。
近乎沮丧地垂首,让冷水兜头浇下。
梁辰将手往下伸,借着哗哗的水流声掩盖,做起了令他感到自我厌恶的事。
——不管别人的东西看起来有多好,那也始终是别人的。
因为这句话,这些天梁辰一直在刻意远离。
梁辰紧闭双眼,额头撞在冰冷的瓷砖墙壁,退开,又是重重的一下。
可是完全没有作用,就连在车上无意中瞟一眼,都需要竭力克制,才能忍住不去抓他手腕,摘掉那条碍眼的手链,再收拢五指用力地握,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第15章 别过来
次日上午,吃过早饭后,几人坐上前往工地的商务车。
龚志博哈欠连天,庄晓梦问他昨晚是不是去会面老情人了,龚志博不好意思地笑:“哪有,都是男的,好久没见了,聊得晚了点。”
见梁辰满脸黑气地坐在最后排角落闭目养神,庄晓梦拍了拍简言之,小声问:“允炆er昨晚没睡好啊?”
简言之愧疚道:“昨晚临时把梁副经理安排到龚经理的床位去了。”
庄晓梦看向陈仅:“哦,你俩一起睡的。”
寻常不过的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有点引人遐想。
陈仅解释道:“他自己单独开了一间房。”
“啊,为什么呀?”
陈仅摇头表示不知道,心里却在想,大概是讨厌我,不想跟我待在同一个房间里吧。
梁辰本来也没睡,此时睁开眼问简言之:“卓翎呢?”
才想起这号人。
“他昨晚太累了,这会儿还在睡。”简言之说,“我已经帮他办了延后退房,机票也订好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宜提起昨晚的诡异场面,梁辰点头,没再往下问。
到地方众人戴上安全帽,继续进工地参观。
今天在梁辰的指挥下兵分两路,庄晓梦和龚志博去探查项目的前景,多记录一些有参考价值的数据。另外三人从工程设计的角度,研究不同功能的建筑同时坐落在一片土地上的可行性。
吃午饭的时候席总和他的爱人姗姗来迟,江若看见陈仅就朝他挥手,说有礼物要送给他。
其实给每个人都准备了首都特产作为伴手礼,只不过陈仅比别人多一盆植物。
“我自己分株的花烛,基因很好,耐寒耐热,也不容易有红蜘蛛。”江若笑着说,“碰到年岁相当的植友不容易,送给你当个纪念。”
陈仅很喜欢花烛叶片亮晶晶的绒面,郑重道了谢。
下午又各自忙碌,天快黑的时候,众人踏上返程的路。
席总亲自安排了车送他们去高铁站,分别前与梁辰互留了联系方式。
回程的高铁还是像来时那么坐,庄晓梦小声跟陈仅讨论:“咱们这个项目,会不会直接给允炆er当项目经理啊?”
陈仅老实说:“不知道。”
人家老总肯定知道梁辰是谁家的后辈,所以格外关照。
那么我呢?陈仅看着放在小桌板上的花烛,陷入沉思。
到N市南站时天已经黑透。
不用再回公司,叫了辆七人的商务车,按照远近顺序挨个送回家。
梁辰先上车,仍然坐最后排角落。
跟在后面的本来是简言之,他为了接电话暂时走开了,捧着花盆的陈仅随后上车,为不挡后面的人主动往后排走去。
中间的座位空着,屁股还没挨到座椅,突然听见梁辰的声音。
“别过来。”
陈仅顿住,几分狐疑地看过去。
梁辰往窗户方向别着脑袋:“……花盆里有土,脏。”
算是个正当理由,于是陈仅挪了两步,在另一边的窗口坐下。
一天半的紧凑行程,众人都疲累至极。
陈仅是第三个下车的,到家随便冲了个澡,行李箱都没顾上收拾,倒头就睡。
第二天还是工作日,上班前陈仅给新到家的花烛换了盆,放在光线充足的窗台边,拿湿巾把叶片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才去上班。
到部门,顾盼对他的归来表示热烈欢迎,他的工位上放了一堆零食,都是顾盼为感谢他“挺身而出”买的。
多到没地方塞,为了尽快吃掉,陈仅午餐都用零食解决。
下午开新项目前期会议,宣布项目经理人选的时候,梁辰突然举手,不等梁霄寒同意就开口:“我这人能力和精力都有限,顾不来两个项目组,这个项目我就先行退出了,去首都实地考察的报告我会交给选出来的项目经理,希望有参考价值。”
说完,梁辰站起来:“那我先走一步。”
待梁辰在众人的眼神目送中走远,梁霄寒唤回大家的注意力,笑着说:“年轻人没定性,一天一个想法,诸位别放在心上,回头我再劝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