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一片抽象啊(125)
白翎稍作回忆,倏地想了起来,道:“折雨洞天被关了——师尊闭关,‘家门钥匙’在师兄手里,连这也被搜去了吗!啧,老神棍肯定是怕他有东西跟我们联络,所以把师兄的芥子袋都抢了!”
他拿起短笺,发现背后有一记符,正在消退。看来是非道君留的符阅后即焚,以此知他回了折雨洞天,即刻封山。
白翎气笑了,把短笺撕个粉碎。
他现在完全感受到了,什么叫进退维谷,什么叫步履维艰。老狐狸们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只当他是棋子,随时可弃;是祭品,用完便抛。
“师兄。”
裴响忽然唤了一声。
白翎正在思考去嵌玉湖大闹一场、把梦微道君拖出来的可行性,闻言道:“嗯?什么事。”
“你结丹时,我见过唐棠一面。”裴响稍作斟酌,说,“我看见她身上,挂着你之前那枚铃铛。”
白翎:“……这你都发现了?铃铛不是全长一个样吗。”
“你戴过的不同。总之,诸葛师兄的记忆有损,想必对是非道君已存戒备。我想,他应该在应召前往神教之前,给我们留了讯息。”
裴响话音刚落,屋外檐下的风铃“滴溜溜”急转——
有人敲响了折雨洞天的门。
第94章 九十四、秘辛
当白翎和裴响来到折雨洞天的石架门前,果然看见唐棠蹲在门口,奋笔疾书。
她来不及带上砚台和墨汁,手中拿一杆笔,嘴里还叼着一杆,听见白翎的招呼声,冲他俩挥手,又指指门框。
古石搭造的门楣上,凭空浮现了数条锁链,把门封住。白翎向铁链伸手,想试着摸摸看,却被裴响握住了手腕。
随后,裴响轻触了链条一下。霎时间电光滋滋作响,直窜而来,裴响的反应已是极快,仍被电流咬了一口,指尖皮开肉绽。
白翎眼皮一跳,道:“干嘛不让我碰!说不定我能免疫啊——”
他捉过师弟的手,却见这眨眼的功夫,伤处已经愈合了。铁链被一层熊熊的蓝火覆盖,似作警告。
“‘说不定’。”
裴响只重复了三个字,但意思很明显。白翎说过,《喜乐诸天奇经》貌似在给他塑造金刚不坏之身,不过他尚不清楚自己的上限在何处。
白翎捧着师弟的手,犹要与他争辩,却听到“咚咚”两声,唐棠跺了跺脚,把纸条展示给他们看:
“铃铛里突然传出了渡尘真人的声音,他托我转告你们,事情不妙。大婚之前他都见不到你们了,如果到了危难关头,速去嵌玉湖下——话说到这就没了!我只听见最后隐隐约约的一句,见过是非道君。”
白翎浏览字迹,几乎能想象,诸葛悟传话到一半,便被是非道君带走的情形。但寻常来说,他称“见过道君”即可,专门加上道号,亦是在提醒他们。
“危难关头……现在还不够危难吗 ?老神棍不会又抓师兄去洗脑吧。嵌玉湖是师尊闭关的地方啊,师兄也决定找家长了?”白翎轻叹一声,双手抓头。
唐棠“唰唰”写道:“是非道君不是一直帮你们吗,为什么把你们关起来?要不要我去找漱玉真人!”
“别别别,阿花,不能再把你掺和进来了。我担心是非道君还盯着我们,万一发现你帮我们里应外合……太危险了。你现在在蓬莱,过得也没之前好,唉,都没人保护你。”
白翎还没说完,小姑娘祭出裴响送的神级仙剑,飞快地舞了一套,又写道:“我底子还在,帮忙跑腿没事的!”她抱剑在怀,摸到剑铭“别寒”,露出一点笑容,“而且我的剑是师姨的字,师姨在天之灵保护我!”
在天之灵?哪有什么在天之灵,宁雪魂都散了。
白翎无奈地笑了笑,道:“好吧好吧,多谢你啦。我们现在出不去,等出去了请你吃香的喝辣的。不过阿花,你真的要听我的,除非铃铛里又传出师兄的声音,不然千万别轻举妄动。林师姐那边,你去也不方便。对了,六天之后……”
裴响站在旁边,白翎不知怎的,顿了一下,没能自然而然地说出来。
唐棠歪了下脑袋,表示疑惑。
白翎道:“我结侣的时候你还是别来了。我会留喜糖给你的,但你不是撞见问鼎了么?他八成会来婚礼捣乱,万一被他发现你,还看你拜入了其他宗门,鬼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所以,你就在师门待着,等我的好消息。行不行?”
唐棠面露沮丧,又努力振奋起来,认真点头。
她收回纸条,将其一股脑塞进了嘴里。白翎阻拦不及,就见唐棠边嚼边挥手告别,飞快地跑走了。
天色已晚,恰好在夜幕落下、而灵石路灯尚未亮起之际。透过古石门楣,可见连绵的霁青山凝作起伏黛影,折雨洞天内,亦是一片昏昧。
唯有离入口最远的洞府彼端,亦即折雨洞天的最深处,笼罩着幽微的金光。仿佛粼粼金粉融入风中,环绕着那处,正是金虹灵泉汇成的嵌玉湖。
白翎和裴响同时看去。
在他们身后,交错的铁链仍电光流窜,滋滋作响,封锁上空的阵法重归黯淡,看似不复存在了,实则偶有飞鸟掠过,顷刻如撞上铜墙铁壁,爆成一团血雾。
“走吧,阿响。我带你去,拜一拜我们的师尊。”
—
距离嵌玉湖越近,灵气越浓郁,几乎凝成了实质,伴随着隐隐的威压。
二人来的路上,尚有个别灵兽或妖兽出没,窜过草丛,树影一阵摇晃。但当他们来到嵌玉湖外,方圆十里之内,林间一片寂静,再无其他活物的身影。
唯有树木愈发繁茂,华盖如云,几欲参天。因其受到灵气滋养,根系汲取的也是灵泉,枝干上裂开一道道细小的口子,流下金黄色的树浆。
点点金光从中飞去,润物细无声。静谧的底色,由水声铺就,潺湲作响,渐趋明晰,似从亘古流传至今。
“快到了。”
白翎本来由师弟载着,御剑而行,忽然瞧见林中木屋,还有熟悉的半截枯树干,忙拍拍他跳下了地。
裴响亦收剑步行,见到木屋,眼神稍作闪烁。
数日不见,地上的法阵已经熄灭,被落叶掩盖。当初,裴响正是借由此物,及时知晓了白翎出关的动向。
白翎忍不住调侃他,道:“我闭关的两个月,你一直陪着?睡在木地板上不硌呀?这法阵也不便宜吧,我们又不是阵修,听说阵图要价可高了。”
“……用塔印换的。”裴响掠过他前面几句,只回应了最后一个问题。
白翎笑道:“哦,会换法阵,怎么不会换张好床?不住这也行啊,反正我一出关,你就会得到法阵的提醒。”
裴响:“……”
裴响侧目瞥他,见青年背着双手,眉眼粲然,聊到高兴的事情甚至雀跃了两步,片刻才低声道:“我们在办正事,师兄。”
两人并排走在阴暗的林间,路尽头闪耀着一抹明光,嵌玉湖近在眼前。
白翎知他又面皮发烫了,得意地耸了耸肩,快走数步,眼前豁然开朗。
层林围抱的湖泊本就是世外奇景,更何况一汪灿明的金色湖水。离得远时,金光被密林掩映,此时走出林中小径,琉璃华彩扑面而来。
曲折的回廊在湖面上蜿蜒,连接着一座水榭与湖畔玉阁。“玉阁”并未夸大其词,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无不是凝脂白玉造就,全然当得起琼楼玉宇、瑶池仙宫。
白翎和裴响同时站定了一步,观望少顷。
白翎向身边人笑问:“如何?”
裴响道:“不愧是梦微道君居处。”
“好看吧?可我以前发誓,打死不再来这。师尊他和你一样,也有洁癖。问题是你受不了脏乱差,就自己倒腾,顶多生生闷气,从不对我发火。师尊就不同了——我三百年前当道童,负责洒扫,只要有一个地方没弄干净,就要被他的‘暮春’剑抽上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