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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郎(25)

作者:常叁思 时间:2018-01-11 20:19 标签: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古穿今

  方思远先入为主地打了一行字:[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权微吗?]
  在他跟孙少宁认识的熟人里,他目前只碰到过权微,而权微跟杨桢一看就认识。孙少宁的狐朋狗友都知道权微比较孤傲,要不是认识,中午在河边报警的时候,权微不会那么着急。
  那么权微只要问问杨桢,就能知道他的下落,孙少宁当天晚上就找到这里来,也就不奇怪了。
  孙少宁却是一愣,没想到权微竟然比他先知道,而且还没有告诉他,这老铁很有问题,他稍后得去捶打捶打,但是此刻由不得他不点头,因为方思远讨厌他家里的权势。
  方思远是真的不明白:[你找我有事吗,二大爷?]
  孙少宁算是个权二代,但他们圈子里不像豪门小说那样叫少爷、公子,不是哥就是爷,他在家排行老二,捧着他的朋友就二大爷、二大爷地叫。
  孙少宁被问得梗在当场,良久才找了个拙劣的借口:“没什么事,过来找朋友,顺路来看看你怎么样。”
  方思远疏远地敲打着屏幕:[我挺好的,谢谢关心,我马上要上班了,就不留你叙旧了。]
  要是方思远今天多一句嘴,请求孙少宁帮他的室友把这麻烦结一结,说不定杨桢的绝路就会豁然开朗。
  可惜山重水复,杨桢的麻烦注定要靠他自己去走,而且欠下的人情,只要还有交集,未来总有一天是要还的。
  ——
  接到老铁兴师问罪的电话的时候,权微正在往幸福花园那边开车,黄锦终于腾出时间找他退房了。
  “权微,你是不是见过小方了?为什么没跟我提?”
  权微带着蓝牙耳机,口气有点嚣张:“忘了、没想起你来、不想跟你提,你爱听哪个,哪个就是为什么。”
  孙少宁直接气笑了:“我日你的鸡。”
  权微不是鄙视他:“撕心裂肺,你这个神经衰弱日不起的。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见过他?”
  孙少宁做了点合法公民不该动的手脚,气势立刻蔫了。
  权微却是立刻反应过来他是见过真人了,提起方思远他就想起了杨桢,权微从后视镜里瞥了后座一眼,半罐子白酒就躺在那里晃荡。
  下午5点多的时候,权微收到了杨桢的微信转账,数目正好是他垫付的房费和押金,备注里是个拱手的表情。
  这个钱权微根本没打算要,但是既然都转来了,他也不兴再转回去那一套,权微在小窗里输了几行字:[注意安全,活动范围别离派出所太远,到网上找个热心律师多问问,给110设个快捷键。]
  杨桢没有即时回复,黄锦的消息不久后倒是来了,说他正在搬家,问权微哪天方便,来查下房子和取钥匙。权微吃完饭就回家了,他做什么都不喜欢拖,就说一会儿就过去。
  他到幸福花园的时候刚过8点,黄锦正在屋里扫地,除了随身的贵重物品,他的东西都已经下了楼,正在一楼的电梯里被师傅往车里转移,权微上来的时候看见了。
  黄锦见了他,将笤帚立在墙壁上,说:“权哥你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那我一会儿就走了。”
  权微在屋里转了一圈,见没什么垃圾就算完了:“可以了。”
  黄锦笑着去茶几上取钥匙,权微注意到旁边还有一台合起来的深空灰pro。
  黄锦的电脑三月前在这屋里丢的,当时找了挺长一段时间,权微随口问道:“买了个一样的新电脑啊?”
  黄锦一直在哭穷,也是真穷,他愣了一下,嗫嚅道:“啊……这个啊,不是新的,就是、就是丢的那个,找回来了。”
  找回失物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可他脸上却没有这种神色。
  杨桢欺骗了他的感情,自从黄锦知道根本不是什么父亲欠下的高利贷,他就感觉遭到了背叛和愚弄。
  杨桢害他丢了电脑和毕业证,每天却还若无其事地陪他报警查询,黄锦每次想起这个人的心机,心里就特别恼怒和委屈。
  他当时气在头上,不管不顾地将跟杨桢通信的经过都告诉了那个什么皮哥,事后拿回了自己的东西,时不时地却又会觉得后怕,因为杨桢摔了脑子以后,对他真的很好。
  权微直觉就是不对劲。
  被高利贷蓄意拿走的东西,再回到失主手中的概率跟大海捞针也差不多了,权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问一句:“恭喜你,那毕业证呢?应该也找回了吧?”
  黄锦蔫蔫地点了下头,立刻转移了话题:“权哥,钥匙给你。”
  权微将钥匙接到手里,看见这个光溜溜地钥匙圈,登时又想起了杨桢。
  见了鬼,他心想,我老想他干什么。
  到了晚上临睡前,权微老是想起的人终于给他回了一条消息:[好的,我都记下了,礼物.jpg]
  ——
  尽管方思远总在张望,但是杨桢没有再回过租房,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他索性也都没要了,字帖他可以重新写,那是他脑子里的东西。
  其实他大可以请方思远帮他偷偷地寄出来,还可以节约一笔开支,但杨桢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原身的衣服都是那种贴身的衬衫和西裤,他习惯宽袍广袖,本来也不爱穿,带上的书倒是都看了,觉得都挺假大空,也不想要了。
  他以前老想着省一点是一点,用的都不是他惯用的东西,反正他也许会不停的跑路,不如就像从前在中原,轻装上阵,带个包袱……不,钱包就够了。
  还有他许给菜场摊位老板的承诺,欠给临时仓库老板的人情,目前都顾不上了,但他会记住这些人情。
  一周以后,杨桢暂时栖身于廉价旅馆,收拾了两身行头,先后去几个公司应了聘,最后来到了高捷投资有限公司,主营业务是以服务外包方式,从事银行信用卡个人信贷,及其它信贷业务的催告通知及咨询服务业务。
  说人话,就是催债公司。
  联系他来面试的是个女人,说话抑扬顿挫的,听起来像是个严厉的人。
  杨桢上门面试,听见工作间里骂骂咧咧的有点吵,他被前台引到办公室敲门的时候,里面正在打电话,声音压得有点低,也比较轻松客气。
  “情况不太好是什么意思?诶医生,你别吓我,我还有一箩筐房贷要背,您跟命运,可千万都别跟我开玩笑……好我会去复查的,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请进。”
  杨桢走进去,听见前台在门口交代了一句。
  “秦姐,这是昨天约了10点面试的人。”
  办公桌后面的秦姐抬起头,是一张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女性面孔,头发长到锁骨,戴了一对珍珠耳钉,气质要比声音文静。
  杨桢对着这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面试官点头致意。
  对方盯着他突兀得看了几秒,指了下对面的座位:“坐吧。”
  杨桢刚坐下,还没开口她跟前的座机就响了,然后杨桢看着她,当场就从气质名媛变成了母夜叉。
  “袁先生,请你先别急着骂人。我吗?哦,我叫秦如许,工号10481,我们是正规公司,受客户委托通知你按时依法还钱,欠钱会影响您的个人征信,以后贷款的路子就被您自己堵死了,您想想……您都了解?无所谓吗?让我别啰嗦,直接一点是吧?那好吧……”
  “你他妈个人渣!有娘生没爹教!什么时候还钱?不还?那你现在住哪?老娘叫人砍死你,等着法院的传票吧傻逼!!!”
  砰——
  杨桢看得有点呆若木鸡。
  秦如许的声音和表情都收放自如,这会儿又精分一样微笑起来,清了下嗓子,温和地对杨桢说:“吓到你了吧?不过这就是你以后的工作模式,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要来我们这种……额,比较有压力的公司,你好好想想再做决定。”
  因为追着他不放的人,也是追债的,杨桢表示自己想好了。
  秦如许其实不太好说话,但这回她没有多问,沉默了一会儿后说:“恭喜你,你被录取了。”
  她跟这人其实见过一面,几个月之前在2号线的地铁上,那天她谈了6年的男朋友,在冷战了一个月之后给她发来了一张结婚请柬,很常见的套路,新娘不是她。
  秦如许当时就哭了,但又不想输给电子请柬里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所以补了一路的妆。
  很多人都在笑她奇葩,其实她都知道,但当时心力不够,她当时记得很清楚,这人穿得像个买保险的,在他的朋友投来异样的眼光之后,侧了下身体,替她挡住了来自左边的大部分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跑个剧情线,下一章就住一起orz
大姐秦:权微这小鸡仔总不帮你,你也别要他了,大姐罩你。
权微:论戏份,你连我的鸡都比不赢,还想抢我的人?
杨桢:……
   
第38章

  
  面试通过以后, 杨桢即刻就上岗了。
  大开间里用桌子分成了格子间, 坐在里面的人不是捞着电话在说在骂, 就是用笔在纸上划,这些行为跟中介所挺像的, 就是时不时暴起的粗口让人有点受惊吓。
  秦如许领着杨桢穿过半截走道,停下来给他指了个空位,又扯着嗓子喊道:“何儿。”
  空位右边理着锅盖头刘海的年轻人从纸上抬起头来, “诶”了一声, 秦如许接着说:“这是新来的,他有不懂的你照应一下, 文具卫生纸什么的,要是前台忘了送,你就帮他领来,下了班教他认下会宿舍的路,ok?”
  小何敬了个礼, 嬉皮笑脸地说:“得咧, 保证完成任务。”
  秦如许说完就走了,杨桢坐进位子里, 跟小何打了个斯文的招呼。
  小何眯着眼睛看他, 心里一个劲儿地在说“no no no”,以他这看人神准的眼光来看, 这位哥长着一副顶多也就在他们公司能呆7天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个放得开的人。
  “哥啊,”小何趴在扶手上, 调侃地挑了下眉毛说,“会骂人吗?”
  杨桢他哪会骂人哪?而且也不需要,他在中原的时候被人触怒,基本都是因为牙行里误了事,那种情况黑个脸扣钱,比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管用多了。
  他闻言有点为难,但为了高利贷还是撒了个谎,他违心地说:“会……要是功力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学。”
  小何见他眼带迟疑,语调又温温吞吞的,不是很看好他,但前辈的作用就是给人领进门,他握了个打气的拳头说:“加油,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可以的!”
  杨桢道了谢,接着打开了电脑,屏幕中央赫然有个独占一隅的word版“员工规范手册”,杨桢用鼠标扫了扫,发现大小有3个多M。
  小何探着头给他指导工作:“就是这个,我司入门秘籍,你先读一读,我处理完这单就去给你领文具哈。”
  他们催债也是有敏.感词库的,拨打经过公司指定的通话系统,一旦说话踩到地雷,就会被系统自动切断,省得被债务人录了音,告上法庭说他们恐吓。
  杨桢应下了,见他坐回去拿起座机,好声好气地说了没两句,说着说着也发起火来。
  “x女士,额,我看你职业还是学生,那我叫你同学吧。学生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应该知道有借有还是我们的优良传统吧,你贷款买的那iphone plus好用不?……没钱?没钱你就别用啊!大家都有?那关你屁事啊,你可怜?家里穷?我再说就是逼你出去卖?诶哟我就操了,您可真逗。
  “我他妈毕业2年了,赚钱靠吼、性福靠手,用的还是xxV9,我不可怜你倒可怜了?把虚荣当可怜,入戏挺深哪姐姐,行啦别哭了,老老实实去筹钱,明天这个时候还一点诚意都没有,那我就给你爸妈打电话,明天这个点,不见不散……”
  对于这个变脸的绝活,杨桢有点亚历山大。
  他这个新工作,对外叫做话务员、业务员,对内大家一致追封自己为骂人专员。
  哄哄吵吵到5点半,办公室里的声音慢慢低下来,出现了一种凝固的寂静。
  小何抄起椅背上的皮夹克,像演电影似的抡到背后穿上了,他抖着领子对杨桢说:“走吧哥,带你回宿舍,你行李呢?”
  杨桢拧起脚边的双肩包说:“在这儿。”
  小何当年来大城市漂也是一个背包,见怪不怪地点了下头,抬脚离开了工位。
  杨桢跟着他出了公司大门,过马路走了不到200米远,进了一间用门卫看守的3层老闭合院,宿舍就在这里了。
  50多平的宿舍,不算杨桢里头已经有了6个人,他的床位还是下了班以后小何撸起袖子在屋里清出一小块空地,打开的一个折叠床,90宽2米长,床上用品都是以前离职的人撂下的,加个枕头杨桢的小腿就腾空了,不过免费得来的条件他也没有资格挑挑拣拣。
  里面的6个人都比他小,都是刚毕业一两年,小伙子们白天没火气都憋点儿出来撒,下了班就都嘻嘻哈哈的,相处起来比较轻松。
  秦如许给了批示,让小何带杨桢出去吃一顿,于是杨桢铺好床,就被几个小孩幺鸡儿似的推搡出了门。
  他来这公司的头一天,过得还是挺美好的,就是第二天正式上班,头就大了一圈。
  要想催债,首先就得学会骂人。
  杨桢完全没有接受到任何的培训,一上班秦如许就给了他几张印满了债务人信息的表格,让他不要害羞不要怂,就是要勤学好问、嗓门要大、怎么难听怎么来,其他技巧自己领悟。
  可人又不是小鸡仔,你要是功力不深去骂别人,被反过来糊一脸口水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从被骂和骂,这是每个骂人专员成长的必经之路。
  杨桢催账生涯的第一单,就运气不佳地踢到了一块铁板,对方是一个无业游民。
  其实他已经够机智了,没有上来就说自己是催债公司,他昨天干坐了一下午,听见大家的开场白花样繁多,就有样学样地复制了一种。
  “你好梁先生,我……”杨桢收放了一下手指,接着说,“我是xx律师事务所的律师,6个月之前你在腾跃金融公司借了一笔无抵押贷款,半年前就已经停止了还款,请问是为什么?”
  对面立刻传来了一声讥笑:“律师?嗨哟喂拉几把倒吧你,我可太了解你们这群鸟人了,律师会给我打电话哦~~少放狗屁了!跟你讲,说什么都特么白搭,钱老子不还,一分都不还,滚!”
  嘟——
  杨桢又打了一通,电子音提示他对方已经关机了,他出师不利,只好曲线救国,去给这老赖的父亲打电话。
  谁知道那老头听明来意以后,竟然开始在电话里声泪俱下:“律师同志啊,我上辈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个畜生,你就送他去坐牢吧,把他关起来,省得还来祸害我和他老娘。”
  可怜天下父母心,杨桢逼不下去,主动把电话挂了。
  话筒刚被他盖到座机上去,背后就传来了一道声音:“你这样不行。”
  杨桢回过头,发现秦如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背后,手里抱着一沓要分发的资料,皱着眉头地看着他。
  “你要是开不了口,那就早点走,”秦如许严厉地说,“在我们这里,入职一星期之内的不叫同事,这是一份工作,你要是克服不了道德压力,那就说明你不适合,不应该坐在这里。”
  骂一个连鼻子眼睛都不知道长什么样的普通人,比杨桢想的要更难以开口,他说抱歉,秦如许叹了口气,态度温和了不少:“你努力一下,实在不行立刻跟我说。”
  这个世界的女性都很独立,能自己养活自己,还有很多嚷嚷着不想生孩子,有阿晚的经历在前,杨桢觉得她们能当家做主真是一件人间盛事。
  但像秦如许这样当面给他训一顿的女性,杨桢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心里“腾”的蹿起一股肃然起敬,同时隐隐还有点发憷。
  秦如许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已经变成了800°的纯爷们,她靠近了一步,让杨桢把话筒给她。
  杨桢照做之后,看她按了下重播,又开了扩音,5次都被告知关机,打到第6次,响起来的变成了“嘟”音,紧接着对面的谩骂先声夺人。
  “x你妈想死啊!烦不烦!要谈是吧?要钱是吧,有种就自己来拿,老子在x区x街xx号,咱们当面交钱,砍不死你老子跟你姓!”
  秦如许这回没发飙,反倒像个挨训的下级,安静地听他喊完了,才开始慢悠悠地评头论足:“一听你这都喘上了都还没酿出点气场的嘶喊,我就知道你是个没砍过人的怂逼,你大姐我当年在江湖上挨刀的时候,你可能还在偷你妈的钱当零花。”
  “我实话告诉你,我敢来催你这种烂人还债,那身心都是杠杠的有保障,还有真是笑话,像我这种高级人士,怎么会去老鼠窝里找你嘛?我们公司有保安,清一色的特种部队退伍兵,你的地址我记下了,真的假的我都能查,你备好该还的钱等着吧。”
  她说完撂了听筒,态度和蔼下来,但仍然有点杀气残留地说:“以后就这么说,词汇量不够,就拿个小本记一记同事的用语,知道了吗?”
  杨桢一副好学上进的样子:“知道了。”
  包住宿,宿舍离公司近,而且再往前走个上百米,就是出入境办.证大厅,而且网上有人爆过黑幕,说这家公司下面养有打手,这些条件综合起来,就是杨桢过掉前几家同行公司,要来这里上班的原因。
  以暴制暴是种不可取的极端手段,但杨桢目前孤立无援,他没有其他的方式可选。
  ——
  黄锦搬走以后,权微将幸福花园重新挂上了房产交易平台,很快就接到了中介的电话。
  来租房的是4个学表演的年轻人,那两姑娘一直夸张地捂嘴捂心,说她们在学校里挑半天才处上的男朋友们,长得还没有一个房东帅,这天理何在。
  两个男生性格也跳脱,演得了戏也开得起玩笑,都伸出双手做抗拒状,没个正形地请权微没事千万不要来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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