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咸鱼[快穿](159)
但百姓只知突骑军的将军是钟北尧。
他们不知道监军、军师之类的人物,也不太明白魏敦山提起的为何会是“公子”而非“将军”,但既然主将是钟北尧,那些人一定也都听他的。
举城尽诵“钟北尧”之名。
先一步和沈明烛进了城,正在城主府对着账目抓耳挠腮的钟北尧听到外面的喊声涨红了脸。
他坐立难安,支支吾吾道:“公、公子……”
沈明烛瞥了他一眼:“嗯?”
契胡有自知之明,知道在治理庶务一道不如坚信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大雍人出色,所以城主身边的几个账房、谋士都是大雍人。
沈明烛要了解这些年城里的赋税营收与户籍数量,便把他们也一起叫了过来。
几人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眼下不由得奇怪地对视一眼,实在不知突骑军最高主将钟北尧怎么会对一个少年毕恭毕敬。
钟北尧被门外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声叫得有些心虚:“这几次战事都是公子的功劳,我不敢居功,要不我还是想个办法澄清吧?”
第128章
钟北尧觉得自己愧不敢当。
世人夸他的言论越来越过分, 一开始还只是将他与秦铮并列相提,赞他们是大雍双战神。后来别说秦铮,即使从古至今所有名将复生, 好似都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钟北尧:“……”
他何德何能。
他倒是真希望他有这么厉害,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这段时间在沈明烛身边都快被打击成废物了,甚至觉得自己不配当个将军。
军营里还好,大家都知道情况,顶多私下传“钟将军有反心, 给自己找了个新主君”,总体而言对沈明烛才是军队核心接受良好。
但外面可就不一样了。
钟北尧去卖俘虏的时候也跟几个城主打过交道, 他试图澄清,他说没有没有, 不是他的功劳。
结果城主们夸得更厉害了, 说他“谦虚温谨,不以才地矜物”,俨然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人间百年难一遇。
钟北尧有苦说不出。
沈明烛轻啧一声:“你怕什么?夸你你就受着, 又不是骂你。”
钟北尧苦着脸:“受之有愧, 诚惶诚恐。”
沈明烛想了想,问他:“不喊‘钟北尧’,那要喊什么?”
他面带嫌弃:“总不能喊‘元复举’吧?”
这倒是个问题,钟北尧认真地思考。
沈明烛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探讨:“喊‘沈明烛’?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钟北尧震惊。
旁边站着的几个老账房“扑通”一声跪下。
钟北尧警惕四望,见大门敞开无人在外偷听,屋内只有他们几个人,尚可控制。
他松了一口气, 抱怨道:“您怎么直接说出来了?”
“这也怕那也怕,你们怎么什么都害怕?”沈明烛起身将上了年纪的账房、谋士们扶起来,笑意盈盈:“现在放心了?不担心朕是要揭竿而起,据清淮二州之地反了朝廷?”
老账房面带羞赧,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激动,“是草民无知,陛下恕罪。”
他没想到有生之年他居然能亲眼看见皇帝。
他更没想到小皇帝会亲上前线夺回失地,还待他们如此宽和,以至于让他一时生不起对皇权和达官显贵的恐惧。
难怪钟将军对这位年轻的公子会这么恭敬,难怪突骑军上下都对他唯命是从,原来他居然是沈明烛,他居然是皇帝!
他们的天子没有忘记他们,他们的天子亲自来了这么危险的前线。
老账房觉得自己腿脚发软,如果不是沈明烛扶着,他一定又要跪下去。
这是大雍的九五至尊,是这片浩瀚皇朝的主人。
“陛、陛下,草民……”他语无伦次,目光转向自己的同僚想要寻求帮助,才发现他们已经又跪了下去。
老账房:“……”
不争气的东西!
沈明烛哭笑不得,温声道:“好了,朕已了解得差不多,你们这些时日也都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朕既是微服前来,就不必声张了,告诉你们,只是想让你们放心。”
他这段话说得真诚,老账房红了眼眶,“是,是,多谢陛下,草民等纵死也不会暴露陛下身份。”
如果让人知道陛下离了盛京,一定会引得社稷动荡,说不定还会有人来刺杀。
不能说不能说,万万不能说。
“怎么就到了生死的地步了?”沈明烛无奈,“接下来清淮二州的民生朕会亲自过问,不必忧心,去休息吧。”
钟北尧亲自将他们送了出去,回来时仍有些不赞同,委婉道:“其实陛下即便不暴露身份,他们也会尽心尽力。”
钟北尧知道很多人都会觉得他们有反心,毕竟用兵未曾经过朝廷批复,粮草也是自己筹备的,现在还打下了地盘。
他要不是当事人,他也会觉得这是是割据一方自立为王。
但不管世人怎么想,他们确实有造反的资本,哪怕他们当真揭竿而起,老账房们也无力反抗。
他们给契胡当账房时都尽心尽力,如今即便主子换了一个,为了百姓,他们依然会不辞辛劳。
更何况,就算有人反对也没用,难不成还有人敢当面来他们面前骂?不想活了的话大可来试试。
沈明烛随口道:“寝食难安五年之久,如今能让他们轻松一点就轻松一点吧,省得他们总胆战心惊担心自己成了反贼。”
钟北尧一怔。
什么样才算是让人想要追随的明君?
给足够施展才华的平台,给用人不疑的信任,给良弓不因鸟尽而藏的包容。
给尊重,也给相应的报酬。
如此便已算难得,古往今来,能做到这些的君主少之又少。
怎么敢奢望君主还能关注到那些细微而敏感的思绪?他肩上担负了一整个王朝的兴亡。
他只需要能看到百姓的疾苦便够了,在那之下的悲欢、惶恐、哀愁他不必垂首去看。
否则,倘若天底下万万人的喜怒哀乐全都系于他一身,他该多累啊。
钟北尧很想问,陛下,你总操心这么多,你不觉得累吗?
沈明烛接着道:“去写个折子,让朝廷派个文官过来。”
钟北尧:“???”
钟北尧发出疑问:“啊?”
突然间这么合法守礼,钟北尧有些不习惯。
沈明烛瞥了他一眼:“干嘛,你真想造反啊?”
“不是不是,”钟北尧讨好地笑:“我这就去办。”
*
朝堂上吵翻了天。
这下连郑孟贤都没办法为钟北尧开脱了,不说别的,只“私自用兵”这一项就足够判钟北尧一个死罪。
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涉及两国邦交,钟北尧是不是也太大胆了?
你要真想打,起码得写个折子上来请命,经过内阁审理,朝堂商论,陛下同意下发圣旨,六部筹措粮草,如此才是正常的流程。
你倒好,朝廷不给粮草,你自己去筹集?
朝廷没下令,你自己把俘虏卖了,把契胡二皇子杀了,合适吗?
这要说自己没有反心,谁信?
大雍国土上已经满目疮痍,大大小小的占山为王的起义军不是没有,按理来说虱子多了不愁,但突骑军可不能当做小虱子。
眼下他们有军队,有城池,有人心,郑孟贤头疼得不行。
朝堂上没人相信钟北尧还是忠心耿耿的镇远将军,他们争议的内容是——该怎么处置钟北尧。
放着不理?嘉奖他收复河山?
这和资敌有什么区别。
斥责他悖逆妄为,宣召他回京?
万一钟北尧真反了打回来可就雪上加霜了。
讨伐他,征缴他,要他知道朝廷不容侵犯?
主意是好主意,可是眼下谁能担此重任?让秦铮去?且不说秦铮能不能胜——没了秦铮镇守,漠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