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是咸鱼[快穿](40)
事已至此,避无可避,他怒吼一声,握着大刀,驱马转身迎战。
草原的民族在马上长大,他身为部落之主,身手自然不凡。
大刀砍下,马蹄萧萧,激起三层黄沙。
于黄沙落地之前,长枪如破晓旭日,掠过一道盈盈虹光。沈明烛轻叹了一口气,血色的风吹过他的眼,雾蒙蒙的,像是仙人垂泪,点滴之间全是悲悯。
可他的动作没有迟疑,长□□出,依旧苍茫如游龙。
“沈明烛,你欺人太甚!”两三回合后,在沈明烛攻势下逐渐不支的乌勒斡在绝望中彻底崩溃。
回鹘之败亡已成定局,难以挽回了。
他双眸赤红,不顾身上中枪愤然往前。
他死归死,但在那之前,他要沈明烛给回鹘陪葬!
本来,这对沈明烛而言轻而易举便能避开,然而他正要有所动作,忽然从心口漫开一丝强烈的刺痛,牵动他四肢发软。
瘴气之毒又毒发了。
他强忍着疼痛后撤一步,只动作微微有些停滞。
在这一瞬间的迟疑中,乌勒斡的重刀划过他的肩膀。
倘若沈明烛动作再慢些,这刀将从他肩头劈下,带走他一只手。
沈明烛不慌不忙,躲开这一刀后又是一□□出。
这一枪穿透乌勒斡的脖颈,回鹘之主就此殒命。
做完这一切,沈明烛才终于忍不住,俯下身吐出一大口血来。
这一吐便再也抑制不了,像是浑身血液自心口涌上喉咙,他从弯腰到半蹲,于血色遍野的战场中央吐得昏天黑地。
只不过吐出来的全是血。
乌勒斡的尸体躺在他脚步,其他人慑于他的勇猛,一时不敢轻举妄动,然而见他似乎身有痼疾,抱着乘他病要他命的想法,有人试探性地朝他砍了一刀。
沈明烛头脑有些昏沉,可战斗的本能还在。
他吐着血,随手在地上捡起一把剑,只是挥手的功夫,便有一大好头颅落地。
然后他吐着吐着,发现自己……
好像也习惯了。
有些人天然就是人群的中心。
于是当燕长宁艰难逆着人流闯入战场中心,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被血染红银白盔甲的血人。
会是他吗?
他一时不敢相认。
燕长宁有近六年不曾见过沈明烛了。
分别时沈明烛虽然已经及冠,但举手投足间还是难掩孩童气,幼稚、叛逆、暴戾,硬生生破坏了那份翩翩相貌。
这个在战场中央闲庭信步、无人能挡他一剑、所向披靡的小将军,会是记忆中那个不善武的外甥吗?
燕长宁的脚步多了几分近乡情怯的踟蹰。
另一边的后方也冲出来一个大汉,见到时不时偏头吐一口血的沈明烛显然吃了一惊,紧张地大喊道:“元帅,元帅你是不是受伤了?我掩护你撤退。”
受伤?
燕长宁悚然一惊,正待往前,忽而有人从他身边飞跃而过,像是一阵风。
风中传来那人的声音,听上去像他那眼里完全看不见父亲的不孝儿子。
“明烛!明烛我来了!”
第33章
两军汇合, 主帅又一副不要命的姿态,将士们自然颇受鼓舞。
战斗结束,沈明烛习惯性挽了一个剑花而后收剑在后, 接着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佩剑。
但他失忆了,所以其实也不记得他的佩剑长什么样,印象中似乎是天底下独一份的珍宝。
总不会是这个工艺粗糙的凡铁。
沈明烛嫌弃地看了一眼剑上淋漓的血,随手丢到一旁。
反正这些战利品,之后会有人去收捡的。
沈明烛摘下头盔,朝燕长宁、燕驰野颔首致礼, 微微而笑:“好久不见,舅舅。”
他笑意更甚, 揶揄道:“燕小将军。”
“明烛!”燕驰野神情严肃,接过头盔重新按在他头顶上:“现在还没回到城里, 万一有流箭怎么办?”
不下战场不得脱盔甲, 这是军规。
沈明烛眨了眨眼,“我不能例外吗?”
这话问的,军令如山, 谁都不能违背!
燕驰野正色, 正要开口, 后脑勺忽然被人打了一掌,他受力往前一个踉跄,回过头恼怒地看向动手者。
燕长宁手都没收回,皱着眉教训他:“头盔重,明恒不想戴就不戴,你逼他做什么?”
燕驰野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这能是他素来蹈距循彟的父亲能说出口的话。
他幼时淘气未守军规,燕长宁可是二话不说让人压他下去打了二十军棍以儆效尤的。
燕驰野看了看燕长宁, 又看了看沈明烛,眼神控诉:“这不公平!”
沈明烛温文尔雅又理直气壮:“舅舅疼我。”
燕长宁没听过这样直白表露感情的用词,骤然红了脸。
他轻咳一声,目光飘移,却猛然触及沈明烛肩膀上怪异的血色。
他征战多年,这血是从身上流出来的还是敌人沾上的,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你受伤了?”燕长宁紧张地拉住沈明烛完好的右手,“我们现在就回去,我叫军医。”
燕驰野也顾不得在意自己是不是遭受了区别对待了,他急得绕着沈明烛打转:“怎么会受伤呢?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想说冲那么前面做什么,反正这是沈永和的江山。
但他憋了回去,只偏过头,催促沈明烛上马。
自见面以来,这还是沈明烛第一次受伤,连带着主将也着急万分:“元帅,你先和燕将军回去吧,收拾战场这点小事我盯着就行。”
沈明烛一向事必躬亲、事无巨细,收尾也不是简单的活,何况这是大战彻底结束,突厥、回鹘主力皆亡,多的是要处理的事宜。
他试探问:“如果我说这是小伤,你们信吗?”
“沈明烛!”燕长宁不舍得对沈明烛大声,但燕驰野忍不了:“小你个头啊,回去!”
他强行攥着马的缰绳,生拉硬拽地带他回营。
等回到帐篷后,边动作强硬却又不乏温柔地脱去他的盔甲,于是便露出了已有半边被血染红的里衣来。
燕驰野倒吸一口凉气。
军医知道前线在作战,早就做好了准备,这种刀枪创伤对他而言司空见惯,熟练地为沈明烛上完药而后包扎。
然而他看了看沈明烛的脸色,出于医者的直觉,总觉得不对劲。
军医犹豫片刻,还是请示道:“元帅,可否容我为您把一下脉?”
燕驰野强行拉过沈明烛的手,豪迈道:“把!”
沈明烛手腕微动,使了个巧劲收回手,他笑了笑,慢吞吞道:“没这个必要。”
燕驰野面色一怔。
燕长宁呼吸微滞。
本来他们还并不怎么担心,但沈明烛收回手这个行为怎么看怎么诡异。
“为什么不让军医把脉?”燕驰野固执地去抓他的手,“不行,必须让军医看看。”
这下燕长宁也站在燕驰野这边,他温声哄道:“殿下,不能讳疾忌医。”
“不要,我才是元帅。”沈明烛把手背在身后,理所当然道:“兵马大元帅总领全国军事,你们也得听我的。”
燕驰野简直被他气笑:“你这时候摆谱了是不是?沈明烛,别说你是元帅,你就是皇帝,也是我弟!”
这话有些不敬,军医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燕驰野“噌”地一下拔出剑,含怒问:“你让不让军医看诊?你要不让,我死在你面前!”
他委实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法子虽然卑鄙,但一定有用。
能威胁到沈明烛的只有天下苍生,而他恰巧,是苍生之一。
沈明烛:“……”
沈明烛软了声调:“别生气嘛,我知道自己最近总是熬夜忙碌,有些心神耗损,但这就是小问题,休息一下就好了。如果让军医把脉,他一定会给我开苦药,我不想喝。”
燕驰野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坚持道:“你让军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