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域之主(134)
七弦琴被拨动,悦耳的声音流淌在火光下。
几名独角魔席地而坐,拨动琴弦,演奏出优美的旋律。
起初曲调轻快,像春日的微风,中途变得缠绵,化作靡靡之音,挑拨众人的心弦。
魅魔们踏着琴声,款摆腰肢走入场地。
她们解散头发,将束发的花朵抛向席间,赤脚踏着地面,舞动出妖娆和魅惑,在火光下轻盈旋转。
纱裙飞扬,发丝流淌。
火光照耀着她们,歌颂着她们,肆无忌惮地炫耀美丽,引发人心最深处的原始渴望。
手指轻轻一勾,就能引人陷入疯狂。
这样娇媚的姿态,与战场上的凶狠大相径庭,如同两个极端,堪称天壤之别。
舞蹈之后是一场杂耍,侏儒们使尽浑身解数,扯断魅魔张开的暧昧情丝,将众多陷入幻想的脑袋敲醒,方才功成身退。
“歌舞,杂耍,毫无新意。”艾兰德放下酒杯,他从席间站起身,朝对面的巫灵扬声道,“来比一场,如何?”
戈雅迎上炎魔的视线,平静道:“怎么比?”
“刀剑,枪矛,胜利者取走对方身上一件东西。”艾兰德单手叉腰,长发流泻在身后,浮现火焰一般的色彩。
弗兰轻啜一口酒,凑到戈雅耳边,笑道:“我美丽的戈雅,那个炎魔不怀好意。他像要砍掉你的脑袋,用来装饰他的卧室。”
“是吗?”戈雅单手按住弗兰的肩膀,轻松将他推开。随即从席间站起身,接受艾兰德的挑战,“可以,我接受。”
两人同为军团长,在百年战争期间,不止一次于战场相遇,对彼此的战斗风格都很了解。
艾兰德甩出一支长鞭,戈雅没有持剑,而是握住一把弯刀。
刀身银白,刀刃森冷。
巫灵右手横握刀柄,左手托起刀背,刀身映出他的眼睛,冰冷、淡漠,不含一丝一毫的情感。
巫灵和魔族崇拜强者。
这场军团长间的战斗远比歌舞和杂耍更加吸引人。
上首三人同被吸引目光。
岑青不由得生出兴致,期待两人开启战斗,以实力决出胜负。
一阵脚步声传来,巴蒂斯塔奉召唤前来,随仆人一起出现在奢珵面前。
他出身火山部落,依靠战功发迹,以部落酋长的身份出任奢珵的廷臣,与魔族们坐到一起。
他有聪明的头脑,也相当识时务,这让他在现有的位置上如鱼得水,并且有继续升迁的希望。
“陛下,您忠诚的仆人听从您的召唤。”巴蒂斯塔深深弯腰,细长的身材像一张弓。黝黑的肤色在火光下发亮,三只灰白色的眼睛反射微光。其中一只嵌在额头中央,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更增添一抹别样魅力。
被奢珵唤起身,他又向巫颍和岑青行礼,表现很得体,礼貌恰到好处。
“我有件事要问你,巴蒂斯塔。”奢珵示意他靠近些,赤金色的双眼紧盯着他,带给他巨大压力,“你要诚实回答我,如果有一个字谎言,我会将你扔进火山。”
锵!
场地中央,艾兰德和戈雅开始交锋。
甩出的长鞭缠绕弯刀,发出锐鸣之声,迸溅金色火花。
巴蒂斯塔登时心头一紧。
他再次弯腰,声音有轻微颤抖:“陛下,请您相信我的忠诚,以祖先的灵魂发誓!”
“我不需要你的誓言,只需要你的实话。”奢珵的身体向前倾,目光锁定他的廷臣,沉声道,“告诉我,巴蒂斯塔,火山部落的毒是如何流入血族,在一百年之前。”
闻言,巴蒂斯塔脸色骤变。
“看起来,你知道这件事。”奢珵声音轻柔,却让巴蒂斯塔冒出一身冷汗。
他不敢怀抱任何侥幸,当即匍匐在地,颤抖着声音说出一切:“我们没有卖给血族,绝对没有!是商队,一支来自联盟部落的商队。他们开出高价,有人禁不住诱惑……一次,就一次,请您相信我!”
“当时交易的人,还有商队,以及那个联盟部落,我要全部名单。”奢珵没有听他解释的意图,直接下达命令,“用笔记录下来,不许任何遗漏。”
“是、是的,陛下,我马上去做!”巴蒂斯塔连声应是,小心翼翼爬起身,退离三人面前。
奢珵示意仆人靠近:“盯着他。”
仆人弯腰领命,悄无声息进入阴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岑青从头至尾目睹,向奢珵表示谢意,相信事情会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阴暗的行径无法永远隐藏,终将大白于天下。”他端起酒杯,俯视杯中倒影。
有朝一日,他必定重归金岩城,将篡位者扯下宝座。
届时,他会当面揭开真相,将所有证据扔到戈罗德脸上,让可耻的灵魂经历百倍、千倍的痛苦,远超他的母亲。
他发誓。
第65章
场地中央,艾兰德和戈雅的缠斗仍在继续。
彼此实力相当,稍不留神就可能落败,两人都没有保留,一招一式直击要害,使得战斗更加精彩。
换作逊色一些的对手,遇到这样烈度的战斗,怕是早就血溅当场。
场内胜负难分,气氛从热烈变得紧张。
岑青正看得入神,茉莉忽然急匆匆赶来,附到岑青耳边说道:“陛下,狮鹫在闹脾气,地精无法让它安静下来。”
“闹脾气?”岑青吃了一惊,侧头看向茉莉,“它不是在睡觉?”
“它在一刻钟前醒来,没有看到您,变得异常暴躁。地精把您的斗篷给它,它依旧不满,差点咬断老巴克的手指。”茉莉说道。
岑青皱了下眉,决定亲自去看一眼。
他从位置上站起身,靠近巫颍耳边,低声说道:“陛下,我需要离开一下。”
“多久?”巫颍握住岑青的手腕,将他拉得更近,“需要帮忙吗?”
“是狮鹫,它在闹脾气。”岑青解释缘由,“我不确定时间,大概很快就能安抚它,也可能需要很久。”
“幼年的狮鹫,它们的脾气的确糟糕。”巫颍放开岑青,提议道,“你可以把它带在身边。”
“带它来宴会?”岑青面露惊讶,认为不太合适。
“我想没人会介意。与之相比,留它在帐篷里反而更加危险。”巫颍说话时,分明是意有所指。
狮鹫破坏力惊人,哪怕出壳不久,也难保它不会拆掉营地。
“我会视情况决定。”岑青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和女仆一同离开。
等他走到自己的帐篷,掀开帐帘,终于明白巫灵王为何会暗示他,不要将狮鹫单独留下。
情况与预想中糟糕。
满目狼藉,找不到一块整洁的地面。
悬挂的织锦扯成条状,随着吹入帐内的风摇荡,看上去破破烂烂。
大部分家具翻倒,上面有交错的爪痕。装饰品滚得七零八落,鎏金灯座断成两截,分明是被外力强行扯断。
地精们一边躲闪攻击,一边设法拯救蜡烛和灯台。可惜无法收起蜡油,只能看着飞溅的斑块在地毯上凝固,烫出焦黑的痕迹。
“难怪。”岑青单手压住额头,手指捏了捏额角。
不怪茉莉会失去冷静,在宴会中途找上自己。
一只幼年狮鹫,不久前才出壳,张开翅膀堪堪一只乌鸦大,就有如此惊人的破坏力,非亲眼所见实在无法想象。
见到岑青,狮鹫马上停止破坏。
它撇开受惊的地精,展开翅膀飞过来,丝滑地落到岑青肩膀上,讨好地蹭着他的侧脸。
“啾——”
叫声悦耳,和之前的粗哑有明显不同。
岑青没办法和它生气。
它大概只是不安,当然,脾气坏也是真的。
“一个任性的小家伙。”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手指抚过狮鹫的脖颈和脊背,决定接受巫灵王的建议,把它带去宴会。避免让它再闹脾气,造成更大的破坏。
离开之前,他对地精说道:“你们辛苦了,我会补偿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