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下过一场雪(264)
听到林远琛这么说,陆洋才松了一口气,但在看到老师的怒容,又瞬间紧张起来。
要是术间操作有什么失误,很有可能是无法挽回,也无法控制的。林远琛瞪着他,开口就骂道,“你这样逞能万一出了差错,万一有什么意外,你有想过后果吗!”
“我也是看停循环得抓紧时间所以....”
这样的手术本来就注定艰难,陆洋也有些委屈,下一秒林远琛猛地一拍桌子,让他全身都震了一下。
“别跟我扯这些!你绝对是没吃东西就出的门,之前就因为你低血糖说过你,还有术前告诉过你的话,你又全都当作耳边风!”
陆洋被他一训,立刻就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都有些颤抖,低着头又忍不住带着怯意有些试探地望向林远琛。
见他这样,林远琛逼着自己冷静了两秒,也开始努力地压制着怒火,“算了,回去再说,现在先跟我出去。”
毕竟这里不是在自己在的医疗队驻地,加上外头还有其他人在等着,林远琛虽然生气,但也不再继续,见小孩子已经能自己稳稳当当走路,便走在前面准备出舱。
走到一半的时候,还是憋不住,又转过头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回去再收拾你!年轻小伙子一个,你看看你自己像不像话!你要是到时候回上海了,不跟我去健身,不好好锻炼身体,上班不睡觉,休息睡一天,垃圾食品不克制还抽烟,你就等着腿被我打断!”
陆洋没料到他突然转身,差点一头撞在他身上,林远琛看着这小兔崽子慌慌张张又畏惧的样子,一时也是气结,可看到他通红的眼睛还写满了对刚才手术患儿的担忧,也不忍心再说些什么。
“我后天会再来一趟的,后续有什么情况再及时跟我们联系。”
听着林远琛说的话,陆洋在监控会议室里的屏幕上,终于看到了刚才的孩子送到新生儿监护病房后的样子。
身上被多处管路和输液泵连接着,生命体征暂时平稳,刚出生后皮肤上的青紫也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好转,血氧、心率等各项数据也已经渐渐趋于正常。
林远琛在前面跟几位参与手术的教授医生,以及一直关注情况的领导交流着,在片刻之后,他侧过头朝着陆洋招了招手。
陆洋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卫衣的带子没有像出发的时候一样塞在衣领里,才乖乖走了过去,带着得体的笑意站到了林远琛身边。
在这边医院一直待到了晚间,待患儿的情况基本确认稳定之后,林远琛才带着陆洋坐上了回程的车。
依旧是鲜有车流的马路,空荡安静,但许是今天出了太阳是个难得的晴天,气温也有了明显的回暖,从车窗望出去,夜空都仿佛是被连日的雨洗过一样的澄澈干净。
陆洋看着视线最远处的武汉长江大桥,江面平静,像夜空的倒影。
他微微调下车窗,感受着依然带着冷气的夜风吹拂在脸上。
林远琛戴着蓝牙耳机,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正努力往外瞧的小孩子,好像是来这里之后第一次见他对武汉的景色有了好奇,也有了期待。
年长的医生调了一下手机里的曲子,摘下了自己其中一个耳机,递给对方。
“啊?”
“听吗?是...以前大学的时候在社团录的。”
“老师弹的吗?”
看到林远琛点头,陆洋想起了之前林远琛说过的话,一下就来了兴趣,接过了耳机戴上。
钢琴的声音从耳机里缓缓流淌出来,温柔得让陆洋有些惊诧地抬头看了一眼林远琛。
或许是想不到自己这么凶的人也会弹这么柔情的曲子吧,林远琛心里有几分微带苦涩的扭捏,难得地在小孩子的视线里露出一抹不自在,却听陆洋说道。
“这首老歌我听过,是《海上花》,我爷爷很喜欢。”
“后面那句话不需要说。”
林远琛伸手敲了他脑门一记,并没有用力,但还是让小兔崽子捂着脑袋半真半假地叫了一声。
“噢,知道了。”
车辆依旧在武汉的深夜里飞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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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般柔情的你
给我一个梦想
徜徉在起伏的波浪中盈盈的荡漾
在你的臂弯
是这般深情的你
摇晃我的梦想
缠绵像海里每一个无名的浪花
在你的身上
睡梦成真
转身浪影汹涌没红尘
残留水纹空留遗恨
愿只愿他生
昨日的身影能相随
永生永世不离分
是这般奇情的你
粉碎我的梦想
仿佛像水面泡沫的短暂光亮
是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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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朴素的温情的琴声,可记忆里的歌词又像已经裹进每一段旋律里隐隐吟唱出来。
波光粼粼,音符是夜风下随着波涛,轻轻翻涌的浪花,缓缓流动,深深浅浅,每一声水波涌动都仿佛是江水跨越过时空,缓缓传来的叹息与感慨。
很久没有这样纯粹的宁静,伴随着一阵阵吹进车窗的风。
三月就要来了。
第91章
电视新闻里依然每天持续播报着关于新冠肺炎疫情的信息——人数的变动,临床上新的发现和研究成果,不断调整的治疗方案等等。
情况在好转了,像是“复工复产”这样的词汇开始更多地出现在了视野里,吴乐坐在护士站的办公桌前,抬起头看到悬挂在墙上的电视里正在播报着今天的新闻。
面前是摊开的文献,旁边是还没整理的需要提给病案科的纸质病历。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在努力拼命地工作,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平复着情绪。清晨跟着上了一台紧急送院的急诊主动脉夹层做助手,之后便一直在病房值班。
手机里是爸爸发过来的视频,外甥还很小,眼睛滴溜儿圆转着依然懵懂,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在经历着什么,也许只是会哭闹一下,为什么之前可以去被抱着楼下散步,现在却天天只能待在家里。
就像短短三个月前,她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失去妈妈。
夜班。
“乐乐,3床这边你看一下,刚才小余的医嘱有没有补?没补的话我要去值班室把他喊起来。”
一同搭班的护士走过来,本来是有些生气的样子,但看到吴乐正在看文献,便主动说了一句,“啊你在忙啊,那我自己来查就好。”
“没事没事,我查一下就好,”吴乐笑着说道,“余师兄应该下了的,我刚才看他也在办公室里忙了很久。”
“他这样子一点儿也不靠谱,要是陆洋上去了,再升个住院总上来真是小余的话,那估计得够呛。”
陆洋这一年来将科室基本的秩序和工作打理地井井有条,什么事情都有流程可以走,对比他不在科室时这段时间的工作,的确有些明显的距离。
吴乐虽然心里也有数,但嘴上倒也没有附和说什么,只是一直保持着自然的笑意。
“我查到了,姐,刚刚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已经补上了,放心。”
“好,行,谢谢啊,那我过去病房再转一圈,你别太辛苦,忙了一天了,”护士笑了笑,跟她道了谢便又回去病房了。
知道她现在碰上坎坷,所有人对她都隐隐约约地会多上一些体谅和照顾,但她并不想让自己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吴乐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英文,构建起这通篇艰涩难懂的词句,又重新恢复专注,继续阅读着。
直到一杯温热的茶水放在了吴乐的电脑旁,她抬起头看到颜瑶,连忙站起来,“颜老师,这么晚过来,不是说去虹口那边开会了吗?”
“刚才开完,想回来再看看有没有事情,你怎么还不休息啊,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不能这样没日没夜的嘛,”颜瑶笑着从一旁走进护士站里,看到吴乐的桌面,也拉开椅子面对着吴乐坐下。
“坐呀,干嘛紧张呀?”
“我没紧张,”吴乐摇了摇头连忙说道,脸上难得带上几分生动的色彩,又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看着自己面前的颜瑶,眼里满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