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第一航海家(176)
更何况,阿塔纳修斯说服自己:虽然不知席尔瓦爵士是何方神圣,但是他如此富有的朋友愿意为了教会慷慨解囊——他又怎么可能不是好人呢?
短短一小时内,阿塔纳修面对顾季的心态已经今非昔比。
按照顾季的自谦,他只是宋国“微不足道混吃等死”的小官员,家资“寒酸微薄”,承蒙“陛下青眼”才能让他担此重任,“略带薄礼”前来维系两国邦交,顺便“小小破费”给教堂捐款,来满足朋友的遗愿。
他已经不敢想宋国究竟有多富,他口中的“豪商巨富”又是怎样的人物了。
阿塔纳修斯敏锐的意识到,这个俊秀优雅的少年非常重要,必须让他平安到达君士坦丁堡。
他热情的邀请顾季去参观还没建好的教堂。
“看,这就是礼拜堂。”
顾季对着地基点点头。
"看,这个位置放十字架。"
顾季对着空荡荡的墙壁点点头。
“看,这里就是我主出生的马厩。”
面对空荡荡的地板,顾季忍不住灵魂发问:“所以马厩呢?”
阿塔纳修斯顿了顿:“嗯,当年的已经不在了,但确实是这个位置,海伦娜皇太后亲自说的!”
顾季深奥的点点头。
可能阿塔纳修斯也觉得,现在的教堂实在是没什么好参观的,于是决定邀请他们共进晚餐。
顾季和雷茨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倒不是顾季不想去——他还挺好奇中世纪工人和教士们的伙食。只不过他们之前答应过塞奥法诺,要回去一起吃饭的。
阿塔纳修斯问清原因,听说雷茨还有个弟弟,热情的邀请塞奥法诺一起来。
在这里,罗马老乡并不多见。
再说比起顾季的捐献,一顿粗糙的晚餐实在九牛一毛。
他召过来一名工人,让他带着顾季的东西去找塞奥法诺,随即就带领着顾季和雷茨去了餐厅。
一间高大狭长的石室,里面摆着几张长桌,木制的餐具整齐的摆放着。为了招待顾季和雷茨,阿塔纳修斯特地洗了几套银餐具出来,在昏暗的房间中闪闪发光。
现在时间还早,僧侣们都没落座。阿塔纳修斯还有事要忙,安顿两人坐下就匆匆离开了。
雷茨悄悄问顾季:“他有没有看出,我们不是基督徒?”
在中世纪,比起□□教,基督教在宗教宽容方面····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稍有不慎,你就是异端啦!
顾季摸摸鱼鱼的毛:"他当然知道。"
在刚刚参观教堂的时候,顾季对圣经典故一问三不知,就已经彻彻底底的暴露了。
拜占庭对于异教的态度,比起后来的罗马公教会要好些。毕竟是从古罗马多神教时期走过来的,还日常和北边信仰多神教的基辅罗斯、东边的□□世界打交道。
而且身为东方人,如果顾季是虔诚的教徒,反而有几分古怪。
再者····都捐了这么多钱,何必在意这些细节!
“只不过他不会说。”顾季悄悄道。
雷茨充满好奇:“那他会向你传教吗?”
顾季表示:“不知道。”
鱼鱼必然不是基督徒,因为人鱼本身就是罗斯族多神教的产物。不过说到传教,顾季却想起了个笑话,讲给雷茨听。
在真正的大航海时代,许多教士乘坐帆船向海外土著传教。
他们告诉土著:如果你不信仰上帝,那么你死后会下地狱。
土著担心的问:但是,我的祖祖辈辈都从来没听说过上帝。现在他们都死了,他们会下地狱吗?
传教士想了想。如果说祖先们都下了地狱,土著怎么会愿意皈依?
于是他们解释道:因为祖先从未听说过上帝,所以无知者无罪,不会下地狱。
土著抓狂了:所以你为什么要把上帝的存在告诉我??
鱼鱼想笑,但是还没笑出来,就看到僧侣和工人们排着长队鱼贯而入,衣袍破旧神情肃穆。
他立刻也做出严肃的表情,垂手立在桌边。
僧侣和工人们依次落座。
桌上的蜡烛被点燃,黑烟飞上半空。天色渐暗,为了节约蜡烛却点的很少,面前的人都有些不清晰,只能看到桌子上孤零零的餐具。
塞奥法诺也来了,坐在顾季旁边。阿塔纳修斯接踵而至。
众人落座,厨房的菜还没上来。顾季正要和阿塔纳修斯打招呼,却见他看着塞奥法诺的脸呆住了。
神情犹豫怀疑。
“你们认识?”顾季问。
塞奥法诺摇摇头。
“嗯···”阿塔纳修斯有点尴尬:“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在哪?好像是去年,西西里岛。”
“不过可能是弄错了。”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心中却颇有犹豫。毕竟这般绿眼睛的漂亮少年,任谁见了都会印象深刻。
原来是乌龙。
顾季毫不在意的回过头,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下一沉。
等等。
1040年,西西里岛?
去!泡!澡!
顾季复杂的目光打量着塞奥法诺, 后者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绝对有鬼。
塞奥法诺的长相有鲜明的东方特点,只要见过就很难认错。
1040年的西西里岛,并不太平。
按照法理来讲, 西西里岛被认为是拜占庭帝国的领土。但是岛上的萨拉森人却长期霸占政权,并且屡屡侵袭意大利南部的国土。从巴西尔二世的时代起, 君士坦丁堡就有远征西西里岛的打算。巴西尔二十的去世阻断了这个过程。
等到十几年后的哈伊尔四世时期,适逢岛上的萨拉森人内乱四分五裂,拜占庭的大军才长驱直入。
经过艰苦卓绝的奋斗, 以及更换主帅、军队内讧, 战争的结果不太光彩。
许多已经打下的地区又被吐了回去, 除了墨西拿城, 西西里岛再度落入萨拉森人手中。
那么,塞奥法诺去干什么了?
从君士坦丁堡往东走, 可不应该路过西西里呀?
顾季心绪流转,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好像只把这当做无足轻重的小乌龙。
很快,别开生面的晚餐开始了。
按照常态, 餐前祷告是用餐的第一个节目。
不管是僧侣还是工人们,全部神色虔敬的低下头。穿黑袍的老者拖着长长的胡子领读, 其余人则低声颂念。他们口中的声音极快极轻,混合着淡淡的蜡烛的烟2,如天国平静的祝祷般,给人以安宁的魔力。
顾季、雷茨、塞奥法诺也学着低下头滥竽充数。
好在餐前祷告很快结束。
两名僧侣开始给每个人发放食物。
慢慢的走到顾季面前, 他轻轻在胸前画个十字:“愿主保佑你。”
接着,在顾季的盘子中, 放下两片粗糙的面包。
第二人也来到顾季面前。
同样画了个十字,然后在顾季盘中放下块咸鱼。
顾季模仿周围人, 用不标准的希腊语表示真诚的感谢。
接着,翘首以盼第三道菜。
没见到影。
·····
晚餐就这么结束了。
顾季看着自己盘中的面包和咸鱼,着实呆住。
阿塔纳修斯尴尬的无话可说。
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他习惯了清贫的生活,来耶路撒冷也只不过是想把教堂好好建起来而已。因此他从未拿为数不多的钱币去享受奢侈之物,连吃饭都是和僧侣们同甘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