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第一航海家(270)
三年不见,昔日的小女孩已经长大。
十四岁的顾念抽条似的,发顶有顾季鼻尖那么高,再挽上活泼的丸子发髻,足足有一米七。她身材并不纤细,匀称中带着几分圆润,白皙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色。今日起得早,她来不及涂脂抹粉,披了件水红色的小袄子就跑出来,蹦蹦跳跳的还似小姑娘,言行举止间却干练许多。
新宅子的建造由顾念全权负责。
今早顾季搬完箱子,本想再睡个回笼觉,没想到直接被拉出来看房了。
"娘看过了么?"顾季打个哈欠问。
顾念点头:“看过。她问你挖这么大的湖,是不是要养鱼。”
顾季无言以对。
三人走到巨大的土坑旁,十几名工匠正在工作。往下挖坑的部分已经结束,工匠正在搭建湖底的房屋。见到顾季亲自过来,他们纷纷停下手头的活。
雷茨亲自去检查了房子,对施工质量非常满意。
顾季照例给工人们发了赏钱,又四处转了转,才跟着顾念离开。
“我每旬来一次,盯着宅子和船坞那边的进度。”顾念边走边说:“其他时候布吉负责跑腿传话。哥要不要去船坞看看?张老板说再过两天彻底完工,你倒时候再去也好·····”
日光笼罩着泉州的街道,临近年节的喜庆氛围打碎冬日的寒冷,连小贩的吆喝声都有几分动听。顾念一边走,一边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几天后休沐。听说你回来,可是有好几家要拜宴请你去呢。”
“族叔说,要不然就在家里摆一次场面的,也懒得再应付。”
回乡之后
顾季表示赞同。回到泉州后事务繁杂, 他也懒得四处应酬折腾。
“好。”顾念想了想:“还有嫂嫂说今晚早些回家,从春芳楼订了宴席,让家里的小辈见见你。”
顾季愣住。
“我是说孙嫂子。”顾念翻了个白眼。
顾季尴尬的眨眨眼, 意识到顾念口中的早早并非雷茨,而是顾刚的大儿媳, 如今在顾家执掌中馈的孙氏。顾季顾念兄妹人小辈大,与孙氏交集少,顾念倒是和孙氏的两个女儿玩得好。
由于顾母当年的偏见, 他们和顾刚家相处不多, 再加上顾季两三年没回家, 到家里见见小辈也是应该的。
“行, 那我走了。晚上让布吉来找你。”
顾念将两人送到泉州府衙前,回头冲雷茨挥挥手, 丝毫不给顾季留面子:“哥夫,回头见。”
当她傻?即使小时候看不出来,昨晚听说两人婚讯之后,她也就清楚自己哥哥是什么位置了。
鱼鱼高兴的挥挥手, 和聪明的小小姨子道别。
带着浑身低气压,顾季在府衙中忙了整个下午。
按照常理来说, 顾季供职的衙门远在汴京鸿胪寺,泉州不干他什么事。不过阿尔伯特号回港后,无数涉及外务的问题都要处理,泉州府衙和市舶司又不敢独断, 问题自然落在顾季头上。
几封国书,以及海外诸国进贡的礼物还算好办, 检查无误后打包送汴京,再附上言辞华丽的奏折即可。
慰问遇难船员?知府为了体现爱民如子, 早就准备好了赏赐抚恤。
至于希腊火的配方,就多少有几分令人头疼了。
根据当时在君士坦丁堡拟定的协议,工匠们需要保证配方的保密,在到达泉州后才能拆开。拆来配方之后,必须在泉州当场制作核验,确定配方真实可用。一切无误后,工匠们才准乘船返回罗马。
这些步骤中但凡有错漏,工匠们恐怕就要小命不保。
刚刚踏上阿尔伯特号时,他们对宋国有多大完全没概念,还以为繁荣的泉州府就是宋国首都。等到和顾季聊起,才知从泉州到首都汴京,居然还有一个月的路程。
到达泉州后,工匠们见识了泉州流光溢彩的繁华,又被府衙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不过尽管如此,在语言文化完全不通的异域,甚至连教堂都没有的地方,他们心中的恐慌也是与日俱增。
一大早,他们就要求尽快制作希腊火,将他们送返罗马。
泉州知府却是犯了难。
宋朝的军火是国家最高机密,更何况是从外面求来的好东西?佐伊女皇担心配方泄露,泉州知府更担心配方泄露····如果在泉州打开配方,机密被传出去,他的官位怎么办?
再加之泉州没有生产军火的衙门,各种材料工匠也需慢慢找寻,也是一项麻烦事。
因此知府求爷爷告奶奶找来顾季,希望他说服罗马工匠们再等一等。
他盼着把顾季和工匠们打包送往汴京,管什么西腊火东腊火,只要不在泉州的地界造就是好火。
对于知府的建议,顾季倒是哭笑不得。
他理解知府的难处,亲自去找工匠们谈了谈。两位工匠颇有纠结,但为首的骑士却当仁不让,立刻答应了顾季的要求。
虽然保护配方的任务已经完成,但身为一名流淌着尊贵血液的骑士,他认为自己有义务到吧汴京面见宋国皇帝。
不过他也提出三个要求:提供舒适的食宿;面见皇帝陛下;拨出一间房屋布置成礼拜堂,用于每日祈祷。
泉州知府照单全收。
甚至太阳还没落山,知府就着人收拾出间新屋子,可以挂上圣象祈祷了。
安顿好使臣,顾季又和知府同去船员家中,发放赏赐彰显天恩。少年们这次出海得了赏,纷纷准备买房置地,忙的不亦乐乎。他们接了知府的赏赐,正好给新宅添几件体面家具。
直到落日时分,顾季一身疲惫回到府衙,才见到赶车来接他的布吉。
两年不见,布吉又长高了些。原本黝黑的皮肤脱离了长期风吹日晒,竟然更白净光滑,和刚从海上晒成黑炭的船员们简直找不到一点相似之处。
“郎君。”布吉沉默笑了笑,请顾季上车。
天色渐暗,两人急匆匆往顾刚家赶去。
布吉已经去拜访过朋友们。他既为不幸离世的同伴难过,又忍不住庆幸自己当时不在阿尔伯特号上,算是命大逃过一劫。
顾季随口问道:“怎么没见到柳二?”
当初布吉之所以留在泉州,就是为了追求柳二,生怕出海一趟后柳二另嫁他人。
昨日顾季回来,却没在顾念身边看见柳二。他想当然的认为,该是柳二到了年纪被布吉赎买,现在两个少年人已经成家立业了。
出乎意料的,布吉摇摇头:“她离开了。”
顾季惊道:“她去哪了?”
布吉叹了口气,心不在焉的赶着马车:“她父亲官复原职了。”
顾季离家后一年,布吉就向柳二提亲了。
亲事送到顾母那里,顾母劝柳二接受。柳二却心有不甘,毕竟她原是庶出的大户女,父亲下狱后被发卖,落得给顾念做奴婢。要是她嫁了布吉,一辈子就只能在小门小户做主妇了。
顾母也没勉强她。
她跟着顾母出去打听了一圈:除了有商人愿意买柳二做妾之外,其余的求娶者要么比布吉穷,要么家中关系复杂,做媳妇有数不尽的麻烦。
要么不出嫁,一辈子做顾念的婢女。
权衡利弊之下,柳二还是决定接受布吉的提亲。
布吉欢天喜地的准备了聘礼,还购置了一座小院,准备的干净妥当。
可就在婚礼前不久,幸运突然降临在柳二头上。
柳父出狱,重返官场。
柳父亲自来顾家接女儿,才知道柳二已经定下人家。
定下的婚事不好改。柳父虽然对女婿不太满意,但还是决定让女儿在泉州成婚——毕竟他可不想被女婿告上官府。再吃一次官司。没想到柳二听说后痛哭流涕,非要跟着父亲离开。